【艾黎兰·哀霜】
哀霜上空的小雪逐渐转为漫天飞雪,陆焱背着生命垂危的雾棘狂奔在大雪中。
羽毛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扑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冰凉,但背后的雾棘却传来一片湿热。
“她要是死了,想要找到启宏就不容易了。”陆焱在担忧之际,不自觉的说出一句,“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可恶!”
“呦……没想到你还挺在乎我的嘛。”雾棘虚弱的声音传入陆焱耳中。
他猛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雾棘背后的伤口。“伤口怎么痊愈了?”他略有吃惊的问道。
“废话,好歹我也是第六栖徒……不仅能制毒药,治疗也是很拿手的。”雾棘趴在陆焱的背上缓缓的说道,“不过这次的伤口太特殊了,体内的桥力暂时也没有回复……”
“桥力没有回复?”陆焱将斗篷反披在雾棘的身上,一步步向客栈走去。
“你当时不仅刺伤了我,而且夺走了我体内的桥力……咳咳,当时周围的桥力也很淡薄,大概也是被你吸收了。”
“当时的事情我没有一点映象。”陆焱试着回忆失控后的事情,他隐约记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但现在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梦。
“只记得做了一个梦,但现在也忘了。”他继续说道。
“你在做梦,我们却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梦魇……”说这句话时雾棘抓紧了陆焱的布甲,看的出来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任心有余悸。
不过她害怕的并不是陆焱当时的样貌,而是在身体被贯穿后,桥力在被吞噬时灵魂也一道要离开身体的无助与绝望。
她清楚幸好陆焱当时及时的清醒过来,否现在自己已成了一具行尸。
客栈老板一见雾棘,就像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可以活着从唤神柱中逃脱。
虽然他想上前打探一下事情的经过,可陆焱冷峻的眼神和两人神秘莫测的身份,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板,让你的女儿好生照料我的妻子。”陆焱轻轻将又昏睡过去的雾棘放在床上说,“身上的血迹不要多问,洗干净就是了,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是是,敢问客人会不会有官兵追来?”客栈老板唯唯诺诺的说道。
“放心吧,从今往后你们又是自由的了。”陆焱撂下这句让老板似懂非懂的话后匆匆离开了客栈。
此刻哀霜的大街上已乱作一团,唤神柱内仅存的士兵尖叫着地从塔里跑出,而城里的兵团长和士兵则慌张地向唤神柱赶去。
兵团长和奴民们集中在唤神柱塔下,在听说了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后,此刻再也没有人胆敢塔入塔内一步。
“不用再等了,你们的先遣使已经消失了。”众人背后传来一句冰冷而又年轻话语声,大家齐刷刷地转过身,然后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陆焱从人群中穿过,惊恐不已的士兵们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你们的大兵团长也死完了。”陆焱边走边说,“现在‘哀霜’重回艾黎兰手中。”
“放肆!你是什么人?”有几位等级较低的兵团长大声怒斥道,他们看起来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语气却是有气无力的。
“艾黎兰弋流司第七栖徒,奉命收复我艾黎兰北方之城‘哀霜’。”陆焱站立在人群之前冷冷地说,“元虫已被我悉数消灭,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
“栖徒?”“天呐,竟然是栖徒。”奴民将士们被吓得纷纷后退,突然有几个胆小的士兵冲出人群向后方跑去。
“站住!”陆焱大声喊道,“若如逃跑你们便罪加一等!”
可那位几近崩溃的士兵依然听不进陆焱的警告,他只好猛地跃起,用一道斩击波在奴民士兵逃跑的路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越过此线者,杀无赦。”陆焱降落在地面上说道,“哀霜一带还有多少奴民?”
没有人敢应答,陆焱也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地,等待着奴民们为他们自己创造生存的机会。
奴民士兵们面面相觑,却又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位年老的兵团长走到陆焱面前,他解下腰间的佩剑,单膝跪下说:“回禀栖徒大人,城内尚存五千将士,还有五千多人远征未归。”
“好的,你起来。”陆焱点头示意道,“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等待着艾黎兰国王的处置,二是作为我艾黎兰的士兵继续守卫着哀霜。”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陆焱见状补充道:“我想如若等待吾王下令,你们必是死罪。”
“我们愿意归降!”一位兵团长跪拜在地上后,其它兵团长和奴民士兵纷纷缴械投降。
“很好,待延展大陆重归和平之日,我定会向吾王请凑,还你们一个自由之身。”
“多谢栖徒大人。”奴民士兵高声齐呼道。
“以后这位老兵团长便是你们的统帅,军队内部事宜全部由他处理和负责。”陆焱拾起老将官的佩剑,然后重新归还于他。
“现在,守城士兵各归其职,其余人将哀霜解放的事情挨家挨户的通知下去。还有一令,今日傍晚除了守城兵将,全城军民在唤神柱塔前集合。”
陆焱将奴民军队暂且简单地安置后,独自一人走在前往客栈的路上。
这一路上他不断试着再次回忆那个梦境,但还是什么都记不起。他只能确定自己当时确实是陷入了梦境,并且当再次清醒时,眼前的第一个画面是重伤的雾棘,还有自己正是伤她之人的这一事实。
事实上自从陆焱从弋流司手里接剑之时,他就对【梦】一直有所提防。
即使不清楚【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陆焱还是能隐隐察觉到它对杀戮的渴望和随时想要挣脱自己束缚的冲动。
可自己为何会被【梦】吞噬,它是怎样控制自己的,陆焱没有一点头绪。
“梦魇啊,很形象的描述。”他望着天空的暗光和不断飘落的雪花自语道。
回到客栈后,陆焱没有立刻去看望雾棘,而是独自一人在楼下喝茶。像这样一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他抓紧这个机会认真谋划着逃离隐域的方法。
“老板!”客栈微掩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两位奴民士兵顶着风雪走进客栈。
客栈老板压抑着心中的惊恐,殷勤地上前询问道:“两位管爷有何吩咐?”
“上面下命令,让全城百姓傍晚到唤神柱塔下集合。”士兵说完就立马准备转身离开。
“还有呢?”陆焱在一旁说道。
“栖徒大人!”两位士兵见到陆焱立马跪地求饶,“小人有眼无珠,打搅了栖徒大人的清净,还望饶命哇!”
“你们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呢?”
“是!是!是!小的该死,重要的话竟然没说。”两位士兵战战巍巍地起身继续说道,“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先遣使已经被赶走了,哀霜解放了!哈哈……”
“恩,记住每到一家都要说清楚,赶紧去吧。”
士兵走后,客栈内的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番话中。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向左右确认这一消息的可能性。
“哀霜重归艾黎兰,你们再也不用受元域的压迫了。”陆焱一边招呼着客栈老板加水,一边轻声说道。
“客人,想必就是您将先遣使打败的吧。”客栈老板边倒水边激动地说道,“刚才听两位管爷说您是‘栖徒大人’,该不会是真的吧?”
“先遣使不是我打败的,我也不是什么‘栖徒大人’。楼上那位才是栖徒,也是拯救你们的英雄。”
“您的妻子竟然是栖徒大人!”
“好了,不不必再多问。”陆焱起身往楼上走去,进入雾棘房间后发现她还在熟睡,他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
“事情处理好没?”雾棘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道。
“你没睡?”
“就算你把桥力隐藏了,距离这么近我还是能觉察到的。”
“我已差人向弋流司送去消息,奴民士兵的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现在就只等你登塔向全城百姓宣告此事了。”
“为什么是我,你才是收复哀霜的英雄唉。”
“我是宿域之人,收复哀霜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既然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是由你来领受全城百姓的拥戴为好。”
“怪物,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大雪停歇,乌云分裂出无数个缺口。
明亮的暮光透过云间缝隙向唤神柱投下一根橘红色的光柱,雾棘站在唤神柱塔顶宣读着从艾黎兰带来的诏书,而陆焱则双手撑着【梦】坐在暮光之外。
塔顶的风吹拂起雾棘的长发,此刻在塔下所有人眼里她已然化身为一位救世女神,而躲在阴影中的陆焱,他究竟会成为迷雾中的梦魇还是黑暗中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