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厢房内,道道错落有致的铭文如蛛丝缠绕,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红衣丫鬟手中的铭文化作五彩光阵,笼罩在云川身上。
“以天为牢,以地为界,以生为誓,以死为鉴,大生死契约之术!”
云川眼前一黑,犹如坠入无底深渊之中,身体动弹不得,仿佛傀儡般,任人摆布。
与料想的一样,铭文里的契约之力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抵抗,便进入了云川的识海内,红衣丫鬟很满意,心道:不消片刻,契约就会订立了吧。
“可自己为何要与他订立最牢靠的大生死契约之术呢?完完全全可以随意订立傀儡契约……”红衣丫鬟摇了摇头,总感觉似曾相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契约之力即将进入云川识海核心区域时,异变突起。
一道强大识海之力汹涌而来,如决堤之水,将契约之力冲散,大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不好!”突来的变故,让红衣丫鬟花容失色。
明明连洗髓都没过,可眼前素衣少年的识海之力为何这般强大?难道一直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
然而的的确确从素衣少年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啊?
红衣丫鬟面色难看,心中闪过万千念头。
“怎么可能!我不信!”感受到云川的识海之力朝自己攻来,红衣丫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口吐一口精血,将自己全部识海之力凝成盾牌,做着最后的殊死抵抗。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红衣丫鬟面色惨白,身体也不由颤抖起来,晶莹的汗水滴滴点点,从干净的毛孔里渗出。
太不可思议了,从云川脑海深处涌来的那股识海之力,非但不曾减退几分,反而越来越强大,眼见自己的识海盾牌就要被冲碎,红衣丫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难道自己要成为别人的奴隶了吗?
“嗡!”
红衣丫鬟只觉自己的脑海一阵轰鸣,身体想被掏空了般,不受控制,而那股原先攻击云川的契约之力转而攻向了自己。
随后五彩光阵聚拢了过来,红衣丫鬟便失去了只觉。
然而至始至终,云川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奇怪而久远的梦。
“杀!”
一抹修长身影,一柄墨色长剑,就那么倒挂长天,一人一剑,一剑一人,剑随人动,人随剑舞,分不清是剑还是人,只留下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漫山遍野,血流成河。
“杀!”
梦境中,狂暴的杀意浸染胸间,那杀意已然实质化,化作蛟龙,冲上天际,长吟不已……
“杀!”一声低喝过后,云川醒了过来,面色惨白,汗水浸渍了衣裳。
“你看起来像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视线中,红衣丫鬟面有愠色,不坏好意的望向自己,云川摇了摇头,想起方才模糊的梦境、狂暴的杀意,不觉间再次摇了摇头。
前世,前世,果然虚无飘渺。
“摇头算什么意思?”红衣丫鬟咬了咬樱红的嘴唇,再咬了咬樱红的嘴唇,目光复杂地望向云川,如同百年孤独,又或者是百年遗恨。
那眼神中充满了悔意、杀意、怒意、不甘、屈辱、羞愤……
总之难以形容,不过,却异常的好看。
真的异常好看,云川发自内心地觉得。
“你想干嘛?”红衣丫鬟有些紧张,双手护在身前,藏在袖里的匕首随时准备疾射而出,眉目间复杂的神色又加重了几许,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美感。
“不想干嘛,只是刚才的那一瞬,你真的很美,不由多看了几眼。”美就是美,多看了几眼就是多看了几眼,云川并不想掩饰,如实说来。
“骗子!”红衣丫鬟羞恼至极,贝齿深深咬在抹着樱红唇彩的嘴唇上,用力迸出这两个字。她心知理亏,也心知这无由而来恼怒无济于事,可就是气不过,不讲道理的骂了一句,同时又很紧张地望向云川。
大骗子!素衣、素鞋,没有灵力波动,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识海之力?
“你的长袖里应该藏着匕首吧,想与我同归于尽吗?阁下虽然生的美,但还没有美到可以让我失去理智的地步,走吧,不送。”
云川再次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骗子,也自然解释不清楚自己的识海为何如此强大,把话说完,便自顾自地打起坐来,默念起万千道藏,再不理会红衣丫鬟。
“……”红衣丫鬟微怔,眼前的素衣少年竟然不为自己的美貌所惑,不仅如此,还让自己走,难道这素衣少年不知道我与他签订了生死契约了吗?
紧接着,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真让我走?”红衣丫鬟问得认真。
“真让你走!”云川回答得也认真。
“不后悔?”一个语气迟疑。
“不后悔!”一个语气坚定。
“你不觉得我很美吗?”红衣丫鬟很自信。
“很美,而且不是一般的美,书上常说的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云川的确觉得眼前的红衣丫鬟很美。
“那你不想知道我是谁?”红衣丫鬟眼里波光闪烁,她不信。
“不想!”得到的只是云川简单、决绝的两字。
“可我和你签订了生死契约,并且我是奴隶一方,只要你一个命令,就算前面是刀山、是火海,我也会身不由己的前往,你不知道吗?”反倒是红衣丫鬟有些好奇起来,天底下的奇人她见多了,可没见过云川这样的。
“自然知道,你所施展的乃大生死契约之术。”云川侃侃而谈,随即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停下。
“你生不是我的人,死也不会是我的鬼,我无意舞尽天涯、飘至海角,也无意让你跟着我舞尽天涯、飘至海角,如果有一天,实力允许的话,我会替你解去身上的大生死契约之术,还你自由之身。”云川将不久前红衣丫鬟说的话,略作改动,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咯咯咯咯!”红衣丫鬟‘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灿烂,犹如三月的阳光,温暖,干净,纤尘不染。
“等等,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了……”红衣丫鬟面色一滞,不知为什么,在云川身边总让她心安,这种心安让她不适应,让她恼怒。
“还不走么?”云川不解红衣丫鬟为何突然发笑,更不想知道她为何发笑,言语间,逐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走?我说过要走了吗?我为什么要走?腿是我的,又不是你的。”红衣丫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一屁股挨着云川坐下,顿时香风阵阵。
香风很香,香得令人迷醉,可有时,最难消受美人香。
“我命令你,离我越远越好。”云川动用了识海之力,对红衣丫鬟发出命令。
红衣丫鬟眨了眨干净、幽深的眼睛,不为所动。
“我命令你,离我越远越好。”云川再次动用了识海之力,对红衣丫鬟发出命令。
红衣丫鬟再次眨了眨干净、幽深的眼睛,再次不为所动。
这幅场景颇为滑稽和好笑。
“没可能啊?”云川有些诧异,难道是自己修为不够?
“没用的,你的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加上你我实力对比悬殊,只靠识海之力命令我的话,远远不够的。”红衣丫鬟再次‘咯咯’笑了起来,她很难想象,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逐客令,要知道,整个大秦,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青年才俊,可是一抓一大把,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我一没洗髓过,二没灵力波动,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跟着我有何用?”云川不解,并将不解说了出来,并且也是他现在真实的写照。
“现在没有洗髓过,不代表将来不会洗髓;现在没有灵力波动,不代表将来也没有灵力波动;现在很普通,不代表将来很普通。”红衣丫鬟敛去笑意,一本正经。
“我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要做,有很多非解不可的谜题要解,但余下的时间不多,无意参与你的事,更没有能力参与你的事,另找贤明吧。”云川语气真挚,并没有保留或者掩饰,而且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帮到身边的红衣丫鬟。
“哦?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参与我的事?难道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红衣丫鬟眼中寒芒尽显,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要和云川玉石俱焚。
因为大生死契约的缘故,主人一方身死的话,仆人一方也会死灭,而红衣丫鬟若要杀云川,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你便是前朝大楚公主司无心。”云川的语气平淡如水,即使刚才感受到红衣丫鬟身上实质化的杀意。
随后便是沉默,四下一片沉默。
许久。
“那日在天牢里你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了吧。”红衣丫鬟心中思量万千,并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语气像是确认什么,又仿佛不是。
云川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走了吧?”云川又回到了前不久的话题。
“不想走了。”红衣丫鬟,不,司无心摇了摇头,语气格外坚定。
“为什么?”轮到云川有些好奇了,难道自己说的不明了么?
“因为你非池中物,而我需要非池中物,并且我要保护你,若你死了,由于契约的关系,我也会死。”前面两句话,司无心说得很决绝,仿佛云川当真非池中物一般。后面四句话,司无心只是说出了实情。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再者,你怎么那么肯定我非池中物呢?”云川很难理解为何司无心会那么肯定,他们一共才见过两面。
司无心不置可否,随即斩钉截铁地说了下面的话。
“因为……”
“你是第一个在我的剑下,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我可代天’——这四个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