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皇宫,长宽数十里,楼阁亭台林立,夜雨下,处处灯火通明。
天阙宫内,第一贤相凌无我静静站在一旁。
“关于妖域的消息,你查到了多少?”
“回圣后,妖域还处在封印之中,然而封印的力量似乎比以往弱了许多,并且此次前去探查的小队,只有一人生还,另据可靠消息称,零零散散的妖族成员混杂在人类当中,妄图解开妖域封印,让妖域重临大陆。”能够让第一贤相恭敬回答的,自然是大秦圣后,以铁血和贤明著称的南宫临天。
“呼?妖域封印,事关重大,继续派人探查,同时加大力度搜寻隐藏在人类当中的妖族。”圣后微微皱了皱眉头,绝美的容颜在灯光的辉映下多了几分威严。
“是,圣后。”
少顷。
“对于东明王你怎么看?”圣后拿着一分奏折细细端详,纤细柔美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上好的檀木桌面。
“回圣后,东明王可称得上雄才大略,三平叛乱,四击蛮族,更随先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名,再加上任人唯贤和体恤民情,在民间的威望很高,被誉为‘东青天’,不过……”说道此处,凌无我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圣后眯起眼睛,示意凌无我不要停下。
“东明王有野心!”短短几个字,从凌无我口中说出,突然间,君臣之间一片沉默。
许久。
“哈哈哈!哈哈哈!”圣后开怀大笑起来,笑得春花秋月,绝美至极,可就是这份绝美的容颜,再配上天子的身份,让人生不出亵渎,反而愈加增添了几分威严。
“说的好,你我君臣一场,能够对我推心置腹、不加隐瞒的,大秦上下,满朝官员之中,只有你凌无我一人。”
“圣后谬赞了。”
“来看看这份奏折。”圣后丢过去方才仔细端详的奏折。
“这……这……难道东明王想要……”凌无我接过奏折后,越看越心惊。
“东明王想要谋反!”合上奏折,饶是心性沉稳的凌无我有些震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躬身,“臣有罪!”
“起身吧,只要不在朝堂,你我之间不要在意君臣之礼。”圣后挥了挥手,示意凌无我起身。
凌无我起身,望向圣后。
“那么圣后是怎么想的?”
“和你所想一样,东明王意图谋反!”
“这可是一件大事,东明王深谙兵法,用兵如神,可谓一代人杰,若他要谋反,那么大秦必然大乱,不过,一时之间他还不敢公然举兵谋反。”凌无我面露忧色,娓娓道来。
“哦?为何?”圣后似乎有意多此一问。
“东明王欠缺一个借口,或者说一个时机,因为他师出无名!”
“说的好,朕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行。”
“对了,这次玄机门测试怎样?”圣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这次玄机门测试,来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了不得的人才?”见凌无我庄重严肃,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那么此人必定不凡。
“圣后看看,这些是他所写的卷纸。”
“哦?”圣后接过卷纸,细看起来。
《兵道》,《阵法》,《总纲》,见解颇深,回答得大气磅礴,但又不失峰回路转,俨然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
“笔下有风云,先不论文章的好坏,单单这横平竖直的楷体字,就让人眼前一亮,勾若金钩,提似马越,撇如刀劈,捺像剑斜,九曲十八弯,却不失坦荡,不失浩然正气,怎样的心性才能写出这种文字?”能得到大秦圣后的赞赏,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错!不错!虽然锋芒毕露,但字字句句,切中要害,让人心悦诚服!”古人言‘三月不知肉味’,用来形容读书的废寝忘食,而现在的大秦圣后便有这种感觉。
不过,身在天牢的云川可不知道这一切。
当看到最后一张总述的卷纸时……
“何谓天?天乃道,道乃本源,天亦大德、大贤、大善、大悟者之化身,倘若苍天不仁,天下人皆可取而代天!”读到此处,圣后面容微微一变。
“何谓天?天乃道,道乃本源,天亦大德、大贤、大善、大悟者之化身,倘若苍天不仁,天下人皆可取而代天!”圣后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几句,神情复杂。
见圣后表情阴晴不定,凌无我也有些担心起来,那名为云川的小子颇对他的胃口,倘若圣后一怒之下……
“哈哈哈哈!”圣后忽然又无端大笑了起来。
此情此景,凌无我的心平了下来,他知道,云川的性命无忧。
“虽然大逆不道,语出狂妄,然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圣后合上卷纸,望了眼凌无我,“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杀了这份卷纸的作者:云川?”
“臣不敢,”凌无我依旧恭敬,“那么圣后想要如何处置这名为云川的少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将这云川关个几天,挫挫他的锐气。”圣后似乎心情大好,凤目舒展开来,在华美宫灯的映照下,那份出尘的美,令整个厅堂明亮了几分。
身为大秦圣后,自然见过不少能人异士,见过不少惊世天才,可对这几张卷纸的作者——云川的感觉却很奇怪,虽然未曾谋面,只凭借纸上的文字就让人觉得,觉得……
觉得非池中物!
能不知不觉让人产生这种错觉,并且产生错觉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大秦圣后,就太匪夷所思了。
圣后柔媚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她也察觉到这种错觉,但并不为自己产生这种错觉而感到恼怒,因为她本身就不是池中物。
“这名为云川的少年,不仅眼界开阔,笔下有春秋,更精通上古阵纹和上古阵法,老臣派人探查,根本查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很可能是某个隐士家族的入世弟子。”第一贤相并不知道圣后一瞬间内心的活动,此番话似乎意有所指,语气不由严肃了几分。
“精通上古阵纹与上古阵法?”大秦圣后放下手中的卷纸,宫灯的火光,在她的眼里迷离起来,看不分明,“最近一次关于隐士家族子弟入世的记录,出现在史书描述的一千年前,每有隐士家族弟子入世,那意味着天下将迎来大变,这是件大事。”
“的确算得上大事。”第一贤相由衷符合。
随后两人透过天阙宫精美的雕花窗棂,望向茫茫夜雨,若有所思,彼此陷入沉默。
“那云川该如何处置?”第一贤相率先打破了君臣之间的沉默。
“如果真的是隐士家族弟子入世,那么必然会引起大动静,而整个燕京似乎平静得有些久了,再看看吧。”圣后踱步到窗前,望向万家灯火,没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第一贤相深以为然,不再言语。
“何谓天?天乃道,道乃本源,天亦大德、大贤、大善、大悟者之化身,倘若苍天不仁,天下人皆可取而代天!”一遍又一遍,圣后喃喃自语,“说不定这名为云川的小子,真有大用!”
窗外不知何时大风呼啸,整个皇宫连同燕京,一起笼罩在茫茫的夜雨之中。
(……)
天牢被劫,犹如春风夜雨,刹那传遍了整个燕京的大街小巷,沦为茶楼酒肆、摊贩走卒饭后的谈资。
身在天牢里的十天,云川吃完每日一尘不变的青菜梗和粗米饭后,又打起坐来。
面有菜色。
“哐当!哐当!”兵士将天牢锁链打开。
“诺,你叫云川?”
“是。”
“你可以走了。”
“好。”
云川起身,惜字如金。
“小子,都要走了,何不陪我喝最后一杯?”老者举起酒壶,斟满梅酒,清癯的面容看不出悲喜。
云川犹豫了会儿,迈出三步后,停了下来,对向老者,颇为认真。
“酒虽好,可伤肝,肝通五脏,一损俱损,比起酒来,还是清淡的茗茶适合饮用。”
“有趣的家伙!”老者眯起眼睛,脸上荡着浅浅的笑意。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懂养生,说起话来一脸正经,仿佛上了年纪的学究,可又不给人老气横秋之感,四平八稳,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离开了天牢,不消片刻,云川便来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既然把人放了,那应该是圣后的意思,可圣后既然放了我,为何没有许下前程,比如进入玄机门,这是为何?
淡淡想着,云川说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还在观望?”
圣意难测。
云川懒得去测。
云川所作所为,全平四个字:顺应本心。
热闹的街道上,有说书人的传说怪诞,有诗人词客的指点江山,也有凡夫俗子摊铺前的讨价还价,自然少不了香风美人歌姬。
作为大秦帝都的燕京,果然繁华。
望着这个自己即将逆天改命的地方,云川思绪难平。
“眼下最要紧的是破去天下候府的天幻棋局。”
定了定神,云川眼睛渐复清明,打定主意后,如一滴水归入大海,淹没在滔滔人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