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再次鸦雀无声，只有风的悲吼，剑的嘶鸣。
以及人们胸间传来的心跳声。
乾元八剑对上破境八剑。
这两门剑诀在剑者的心中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在不是剑者的眼中，依然是强大无比的剑技。
无论是乾元八剑，还是破境八剑，每一剑的修炼与领悟都异常艰难，没有领悟其中剑意，就算给你剑诀也修炼不成。
场上所有人都格外仔细地驻足观看，生怕漏了每一个细节。因为这种层级的战斗，这种精深剑诀的对战，只要场观观看，说不定就能在修炼上有所领悟。
在观天字一号院落阶梯上方。
白影挥剑所向，强大的灵力聚于剑尖，化作无往的剑意，整个人犹如一道白芒，冲入了茗绝的剑阵中。
咔嚓，咔嚓，咔嚓……
一柄剑断裂，两柄剑断裂，三柄剑断裂……
白芒过处，一柄柄长剑应声断裂，两股强大的灵力与剑意缠斗在了一起，周围的空气急剧旋转，挤压，所见景物出现扭曲、变形。
破剑势关键在于一个‘破’字，何为破？万物在前，一剑斩之；万军阻挡，只需一剑；吾剑过处，无往而不利。
白影的这一剑，有这种气势。
只是转瞬，茗绝的剑阵中，已有八八六十四柄长剑断裂。
‘噌!’的一声。
下一个转瞬，白影手中的灵剑斩断了其它二十二柄长剑，灵剑剑尖长驱直入，正面撞在了茗绝手中剑的剑尖上。
剑尖对剑尖，一百一黑两条身影定格在半空中，也定格在练武场上所有人——那充满尊敬与狂热的眼中。
“这一剑，茗绝要败了，万剑来朝，万剑只是形，而茗绝太在意‘形’了，剑始终只是剑。”
就在所有人以为茗绝与那白影势均力敌的时候，云川喃喃自语，心里寻思：如果这一剑破剑势从南柯梦手中挥出，威力与境界又会到达什么程度？
司无心似乎也发现什么异样，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剑来朝，可惜了，可惜了。”始终处在角落观望的黑袍老者摇了摇头，他的这一句‘可惜了’，不仅是对茗绝的遭遇而言，还有对万剑来朝的记忆。
想当初，护国剑院院长叶惊云一剑万剑来朝，斩杀皇宫重甲禁军三千人，剑意所到之处，草木碎石皆化作利剑，无物不为剑，万物皆为剑，叹为观止。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包括叶惊云，包括护国剑院，或许将永久地尘封在记忆中了。
就在云川与灰袍老者的话音落下，场上形势陡变。
茗绝手中长剑剑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然后一片一片掉落而下。
“嗡”地闷响。
黑色的身影倒飞了出去，越过人们的头顶，撞在了一堵矮墙上，矮墙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击力，应声倒塌。
天字一号院落前，白影飘在半空中，收剑，远望，犹若一方仙人。
场上众人愕然，看向空中的白影的眼神，真的就像在看一尊仙人一般。
想到乾元八剑，人们最初想到的是南柯梦。南柯梦的强大，深入人心。
尘土沙石中，茗绝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心知天字一号院落前的阵法为彼之道，但没有料到彼之道召唤出来的白影竟然有着和南柯梦同样的攻击手段。
“或许圣后希望我就这么死去吧。”
茗绝透过飞扬的尘土望了眼天空，天空灰云密布，不是他喜欢的蓝色——那种一望无边的蓝色。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的心，或许已在两年前死去了。”
茗绝从土堆里站了起来，黑色的破布条随风乱舞，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落寞，也有点冷清，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原本从东边吹来的风，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挡住，又往回折返。
那已经断裂的八十七柄长剑，缓缓飞上空中，随即飞速转动，聚集，融合，重新铸造成了一柄巨剑。
一抹黑影划破长空，茗绝单手握住空中巨剑，挥出了乾元八剑第二剑：一剑天心。
剑成，说明心不甘。
茗绝的心，不甘。
同样，白影手执灵剑，用出了破境八剑中的第二剑：对剑势。
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天空上一黑、一百两道光影，而云川和司无心似乎被人遗忘了。
“一剑天心，风轻云淡。我心光明，心亦此剑，剑亦此心，心光明，则剑不死，剑不死，则人不死，人不死，则剑无敌。”
云川再次喃喃自语，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异常的熟悉乾元八剑，不仅异常熟悉，而且有可能异常的精通乾元八剑。
因为刚刚云川喃喃低语的，正是一剑天心真正的剑意。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云川自己也不知晓。
“一剑天心，风轻云淡。我心光明，心亦此剑，剑亦此心，心光明，则剑不死，剑不死，则人不死，人不死，则剑无敌”
云川的话，清晰地回荡在了近在咫尺的司无心耳畔，让她情不自禁重复了一遍。
难道云川知晓乾元八剑？这句话明显是一道剑意，并且是很精深的剑意。若云川知晓乾元八剑，那么他与护国剑院又是什么关系？
司无心思绪难平，在云川身上有太多疑问了。
没有灵力波动，识海却异常强大，不仅如此，还精通阵法、丹道，并且现在还会护国剑院最强剑诀乾元八剑……
就在司无心思绪纷繁的时候，茗绝的剑，已经对上了白影的剑。
破境八剑之对剑势，在于一对一，在于千万人中杀一人不留痕，或者换种说法：虽有千万人阻挡必杀一人的决绝。
白影手中灵力化成的灵剑，裹挟着这种气势，犹若山雨欲来，弥漫在偌大的练武场，让人心底敬畏。
处在对决之中的茗绝感受到了白影这一剑的气势，这气势比起两年前，似乎更强大和无匹了。
难道南柯梦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阵法彼之道虽然可以幻化相同的攻击手段，但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幻化出来的攻击手段，会比本人施展出来的攻击弱上几分。
深知这一点的茗绝，一刹那间，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南柯梦。他料不到，短短两年时间，南柯梦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疑虑生，则剑心不稳。茗绝的剑心有些迟疑，有些动摇，然而还是挥剑迎了上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一剑挥出的自然是不甘。
“剑心动摇，第二剑，茗绝依旧会败。”云川望着天空上一黑一白二道身影，喃喃自语。
“茗绝会败么？”一旁的司无心静静看着，听到云川的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因为在她眼中，茗绝的这一剑同样气势惊人。
茗绝的这一剑的确气势惊人，但真的会败。
“是的，会败。”
云川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
就在云川与司无心对话的时候，茗绝的剑，再次对上白影的剑。
一剑天心，归根结底在于剑心，心化剑，剑随心，而茗绝的这一剑，虽气势不错，但颓势已显。
白影手中的灵剑，如切开水流般，切开了茗绝裹挟着强悍剑意的巨剑。
这一幕太震撼了，没有惊天动地，甚至没有想象当中的惨烈，只有剑意与剑境的对决。
茗绝眼中，灵剑剑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锐利。
“刺啦！”
灵剑刺入了茗绝的身体内。
“嗡”地巨鸣，一股汹涌的气劲裹挟而出，茗绝的身形急速倒退，犹若流星滑落。
茗绝败了。
在场之人纷纷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败的有些快，快得让人意外，但人们并不感到吃惊，因为：白影的攻击手段与南柯梦类似。
而南柯梦已然成为年轻一代强者里的传说！
“噌！”
茗绝的身体被定在了百米之遥的巨石墙上，灵剑深深刺穿了茗绝的身体，刺入了坚硬的巨石内里。
殷红的鲜血，顺着灵剑剑身，滴滴答答掉落而下，挥洒在大风中。
“第二剑就败了啊。”
茗绝的嘴唇动了动，语气十分落寞。随即茗绝将头侧过来，透过凌乱的长发，望了眼云川。
“终归还是我太天真了啊。”
茗绝有些自嘲，自嘲自己竟然会真的相信一个没有洗髓过的人——所说的话。
很多时候，天真的后面跟着的并不是无邪，而是残忍到血淋淋的现实！
云川感受到了——茗绝这漫不经心的一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复杂情绪。于此同时，在场的少年们也看到了茗绝侧头的举动，瞬间，所有人的视线朝云川投来。
你前一刻还不是在那大言不惭吗？前一刻还不是在那信誓旦旦能让茗绝进入天字一号院落吗？
“少爷，大家都看着你呢。”司无心的目光自然落在了云川身上。
“我知道。”感受到数百道夹杂着质疑、愤怒、嘲笑的目光，云川缓缓地说了这三个字。
咔嚓，咔嚓。
茗绝单手抽离身体里的灵剑，五指并拢，将其崩碎，而那巨大的痛楚令他浑身止不住震颤。
“这就是命运，我的命运，命运是无常的，轮到我的时候，亦将欣然接受。”
茗绝身体浮在半空中，声音淹没在了呼啸的大风中，没有人听清楚茗绝说了什么。
一股浩瀚的剑意，犹如海潮，席卷整个练武场，让人心生寒意。
“徒劳的抗争，终究只是徒劳，若过于执著，可是会死的。”
那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振聋发聩，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威严。
茗绝愣了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茗绝方才的一瞬，心里执著什么，又否定什么，最后又坚持什么。
抬起头，任凭凌乱的长发迷离了视线，茗绝宁静地望着白影，张开了口。
“为追求光和热，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生命是可爱的，但寒冷寂寞的生，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决绝，一分为二，非此即彼，茗绝的这句话有这种韵味，因为他有了赴死之心。
这句话，茗绝说的平淡，却鼓舞人心，却让人心潮澎湃，在场的少年们，胸间都挤压着什么，沉重，却快意。
那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再没有响起，因为茗绝的这句话，将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浩瀚的剑意笼罩在练武场上，人们惊讶的发现，这股更加浩瀚的剑意来源自白影身上。
“生命不仅可爱，而且宝贵，如果带着未完成的宏愿死了，不免有些可惜，你即将挥出的这一剑，只会让你身死。”
感受到白影身上强大的剑意，云川望着半空中的茗绝，大声喊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聚集在了云川身上。
虽然觉得那素衣少年先前的承诺有些托大，但人们的心中又都希望发生什么。
是的，接下来的确会发生什么，因为云川并没有停下，而是说了下面的话。
“若你信我，将命给我，我教你乾元八剑第五剑，一剑生死。”
云川的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