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好长一个梦,有母亲,有弟弟,有她,在一间雪白的房间里。
母亲跪在房间中间,她单薄的背影如同一盏熄灭的灯,孤零零的,颤抖着。
角落里,她搂着弟弟,用手捂住他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可她仍然能感觉到弟弟颤抖的身体,呜咽地抽搐声。
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像冰刃割在脸颊,裂成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生疼生疼的。她想呐喊出来,喉管却像被烧伤,尖锐的疼,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力气抱着同样哭的发不声的弟弟。
她记起来了,这不是梦,是发生在她20岁那个夏天的事情。
那天,他们的顶梁柱没了,母亲没有了丈夫,她和弟弟没有了父亲……
一种绝望从心口漫开,硬生生将她拉进永不见天日的黑暗,她不停地奔跑着,一路上跌跌撞撞,磕的遍体鳞伤。最后,她终于跑累了,躺在地上,任凭黑暗将她包成茧,吞噬她的心智。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她,很轻很温柔,似曾相识。即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仍能感觉到那只手抚摸她时的小心翼翼,竟有一种迷失的错觉,好似年幼的岁月,父亲厚实的手掌裹着她娇小的小手,很温暖,让她十分安心。
在这股暖流中,砰砰直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贴近深深的酣睡中。
等她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晨光从半敞开的窗户照进来,带着清晨独特的香气,舒服到了极点。
眨眨眼,使自己混沌的意识清醒些,才细细打量起这间陌生的房间。
房间到处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白色的床铺,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整个房间十分冷寂清苦。
晃眼间,好似回到那一年,一样是早晨,连天气也出气的相似。
那天,她还睡的迷糊,连接电话眼睛都是闭着的,对方的声音一直徘徊在耳边,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电话内容。刹那间,温暖的被窝冰冷刺骨,冷的她浑身哆嗦。
在医院的太平间,望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边妈妈沉重的体重将她也砸倒在地。一动不动,瘫坐在地板上,水灵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没有焦距的望着前方,耳边是弟弟惊恐的哭闹声。
似乎如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半响后,她才发现自己双眼雾茫茫,视线模糊不清,她急忙收敛自己波动的情绪,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起来,晃神不小心碰了额头的伤口,疼的她闷哼。
“活该你疼。”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讶的闻声望去。
他的身体已经离开椅子,做出俯身状。见她看自己,直起身体,薄唇紧敏,是显而易见的盛怒。
“安冉。”一道身影在视线里一闪而过,就看见米澜扑向她,惺忪的睡眼布满血丝和心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着。
望着米澜关切的脸庞,心如丝绸般柔滑,一股暖流注满全身。此生得此挚友,她何其幸何其运。
咧嘴露出浅浅的微笑,摇头道:“我没事。”
确定她真的没事,米澜也是滔天的怒火,道:“那个王八蛋,要不是雨泽拦着,我打死他不可。”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迟少已经惩治那帮人了,欺负你的那个贱人,直接送局里,让他把牢底坐穿。”
她惊疑地看着他,知道他定会动怒,不想是这样的严重,心暖烘烘的。不管他出于哪种心态帮她,她都感激他!
看着她包扎的额头,米澜又是一阵心疼:“还好伤口不深,不然得留疤了。”
留不留疤,她是无所谓的,能顺利虎口脱险,已是万幸。
“以后不许去那里上班。”瞪着她,米澜恶狠狠地说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满眼歉意地看着米澜。
“你不止让我担心,还有其他人。”米澜意有所指地说道,挪开身体,给站在一边的迟一凡腾出地:“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和雨泽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看了看神色黑压压的迟一凡,米澜留给她一道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拉着尹雨泽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