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冉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好友的生日派对上。
那天,正好赶上加班,等她匆忙赶到“皇家”时,里面的人早已经喝的七晕八素,只见今晚的主角像个乡野村妇似得站立着,气势雄壮地举着酒瓶,与其中一人对碰,其他人在一边热烈鼓掌,嘴里大叫着米澜好酒量。唯有他,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且默不作声,昏暗的灯光柔和地在他身上晕染,更是添了些许的凉意。
“安冉,你来了。”米澜目光落在推门而入的她身上,放下手中已经喝空的酒瓶,一溜烟地冲过来,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连他也将低垂的头微抬起,许是她太过普通,入不了他的眼,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略微瞟了一眼,便继续垂下头,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而她,却在一瞬间将他看的清清楚楚,唇红齿白,一双深邃的眸透着锐利,不怒而威。
在很多年之后,莫安冉想,大约就是这样一双眸蛊惑了她,明知是应该避而远之的毒药,却不自禁成了瘾君子。
米澜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指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嬉笑道:“快帮我报仇,这些臭不要脸的,一个劲地把我往死里灌。”
微微侧脸,米澜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泛着红,很是妩媚。
裂开嘴,朝着对着她撒娇的米澜微笑,半扶着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米澜:“生日快乐!”
盒子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一副墨镜,还是她从网上淘回来的。会送这样的礼物,是因前几日米澜在向她抱怨,自己新买的墨镜不好看,戴着像只成精的蛤蟆,她便记在心中。
虽说这份礼物微不足道,比起对面摆放的大堆礼物,她这份礼就显得更寒酸,可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
“人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虽略带责备的口吻,米澜还是直接接过去。
她没有像收到其他人礼物时一样,随意丢给旁边男友的怀里,而是小心翼翼放入她那价值不菲的LV包里。
只是细微的动作,却也看出了莫安冉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如她平日里讲的那般,逢场作戏是对外人,自己人一定不能随意敷衍。
扫视整个包房,没一个人是她认识的,好奇地问道:“他们都没来吗?”
苏敏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正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她是知道的,可是其他人呢?一个都不再,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
“旅游的旅游,出差的出差,谁也没空。雨泽说过生日,不能太冷清,不然怎么也轮不到这帮人在此撒野。”米澜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多少有些失落。
她只是微笑,端起酒杯,和米澜碰杯:“生日快乐!”
且不说米澜家本就是中级阶层,她自己也小有成就,单谈她男友,便是富贵中的人上人,结识的人,自然也是豪掷千金的人物。她不过是操心柴米油盐的平民百姓,入不了这群眼高于顶的有钱人的眼。平常聚会,米澜自然随着她们一帮人,与尹雨泽的朋友,就有了亲疏之别。
米澜嘴里道谢着,将酒一饮而尽。随后,两人便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完全忽略了那帮尹雨泽找过来捧场的富家子弟。
派对结束后,米澜已经阵亡,趴在尹雨泽怀里呼呼大睡。
“谢谢你今晚陪着她。”将米澜小心翼翼安顿在车内后,尹雨泽站在车门,十分有教养的向她道谢。
微微淡笑着,她也客气道:“没什么的,米澜是我好姐妹,她生日我本来就应该到场。”
其实,她是懂尹雨泽的,过生日嘛,总该热热闹闹的,才有过生日的喜庆,他不过是不愿见米澜难过。只是他到底是男人,理解不了女儿家的心思,以为叫上这些纨绔子弟举杯同庆,米澜就会开心,却忽略了米澜心中真正想要的。
即使心中有千万的感慨,她也不会对他指手画脚,或是一顿说教。在她的眼中,尹雨泽只是米澜的男朋友,若要称为朋友,怕还是不够火候的。人与人可以成为朋友,不仅讲究缘分,还需要同一平衡点的眼界,就像富贵与贫穷,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做多的努力,也是白费费心机。
很多人提到她,都说是个冷漠的人儿,除了身边几个固定的好友,对谁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其实她只是不喜欢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接触。就像尹雨泽这样的富家子弟,若不是看着米澜的面子上,又怎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任她们几位好友往死里整,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着米澜,对她们这群人平时的胡作非为忍让些。
“你们快回去吧,她喝了那么多酒,让她早点休息。”她得体的微笑着。
“真的不需要先送你回家?”尹雨泽再次确认,深夜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很不安全。
“不用,我家离这边很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她说。
“好吧,你自己回去小心点。”见她坚持,尹雨泽也不再多说,坐进车里,驱车离开。
目送车子扬长而去后,站在路边,一辆辆出租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没有急着伸手拦下,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慢慢朝家的方向走着。
凌晨的夜晚,除了车辆的汽笛声,和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就只剩下大风吹过的呼啸声。她就这样独自漫步在狂风中,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被风吹的肆意飞舞,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拯救十九的女超女,弱小而坚韧的孤独奋斗着。
忽然想起白天母亲的电话,那种哽咽且充满愧疚的语气,紧紧的掐着她的喉咙,生疼生疼的。
“安安,小成马上开学了,你能像办法凑点钱吗?”面对母亲小心翼翼的询问,她的内心充满难过,自己的母亲,居然像乞丐那般可怜兮兮的请求自己,对她而言,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她知道母亲心里面的内疚,自从父亲去世后,为了能支撑起整个家的负担,她在大学期间就辍学,出来工作。赚的钱几乎全部用在家里,自己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可她不觉得委屈,心中充满温暖。能奉养母亲,供弟弟上学,把破碎的家重新组建起来,对她来说,是她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