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自风家出来之后,第三天果然等到了风管家的带来的消息,四皇子和风啸影婉拒了陆海的要求。
陆海并不觉得失望,第二天便离开了神都往天下书院去了。
天下书院距离溪华神都三千多里,以陆海和温芝华两人的脚程,两天之后便正式抵达了天下书院。
天下书院的布局确实与溪华神都相似,一共三横两纵五条主大街将书院划分为十二个区域,自北向南,自西向东依次为第一区至第十二区,三大横街分别为四书大街,五经大街,六艺大街,两大纵街是礼乐大街和春秋大街。
天下书院与一般城池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城墙,不设守卫,但院主已经清楚划定了书院地界范围,书院建筑不得越界,而书院之外九百里不允许任何势力插足。院中有一个风纪大队,领队的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三惊鸿之一,刀惊鸿白妃樱。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惊鸿”喻女人体态轻盈,是美女的代称。三惊鸿与三公子对应,都是书院中太学一级的绝顶人物。
陆海两人自西北方向的第一区进入书院,当天便寻了客栈住下,静等大考之日。
书院之中已经沸沸扬扬了,很多外派到地方书院挑选精英学子的使者已经返回,还有难以计数的投考者,下至五岁小童,上至百岁老叟。
温芝华要避免两大神朝的纷争,必须要成为书院正式弟子,以其三十多的年龄,已不能与陆海一起投考,陆海年方十七,属于十至二十岁的考场。
但陆海对温芝华的信心也是满满的,她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在东宣神朝之内本就名望甚隆,是权贵公子追捧的女神,加上自幼与马洛里大师相交,无论是见识还是学问,都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即便对书院的一些学问稍有不如,要顺利通过还是不难的。
至于自己,陆海早已打定了注意,投考书院之中堪称最难考的竹风山禺,也就是阵师学院。
书院中这种有自己独特名称的学院并不多,像思贤公子的红楼剑阁,是剑法学院;秀公子的秀士林;是六艺学院,刀惊鸿的豁然之境,是刀法学院;医惊鸿的羌院,是医学院……
而竹风山禺为阵法学院,堪称是书院之中最为人丁单薄的一个学院,因为这里的学官不喜欢教学生,或者说,对学生的要求特别高,是特别特别的高……但没有人对此有半句怨言,因为这个学官有个名号叫千年无双,名为百里浩鸿,正是先生的启蒙恩师,创出德风灵雨这种泽被苍生的二品大阵的阵道顶峰。
只是百里浩鸿处于半退隐状态,行事极为低调,竹风山禺中寥寥几个阵师也很少能见到其本人,多年来名气不大,但对于阵师来说,他的名字堪称是一座丰碑。
半个多月之后,为期三天的大考终于正式开始,头两天都是关于学问品性的考核,两天下来足**了五张考卷和进行了两次面试,即便陆海也是捏了一把汗。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专学考试,温芝华投考的是红楼剑阁,往第五区报考去了。而竹风山禺处于东北的第三区,几乎是书院之中最为偏僻的位置了。
竹风山禺地如其名,多山峰奇竹,人烟稀少,清早之时,竹林内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小径纵横,陆海竟一时觉得晕头转向。
“好家伙,连地方都没到,考核就已经开始了!”陆海心中苦笑,自然看出了眼前竹林已经启动了阵法,是一个没有攻击能力的困阵。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陆海心中已有谱,但有意隐藏之下,还是装模作样的继续走了顿饭功夫,然后脚踏奇步,三进一退,五左二右,不多时便觉眼前一亮,已经脱离了竹林。
脚下是一条蜿蜒小径,路边依然种了许多竹子,两边均是高山峻岭,云雾缭绕,阵阵虫叫鸟鸣和着清冷山风袭来,好一个世外清净地。
“难怪百里前辈不愿多收学子,谁也不忍这清静之地遭到破坏吧。”陆海心中赞叹,满脸欢悦的迈步而去。
小径一直蜿蜒向上,在山腰之间盘旋,陆海一路上看不到半个人影。
直到正午时分,陆海走入一个乱石坡,遭遇了第二道考验。
乱石坡也是一个阵法,入阵刹那,四道弧形刀罡自空间之内突兀而起,自东、西、西南、西北四个方位疾射而来。
刀罡逼人,锋芒摄心,每一道刀罡都不下于陆海八品修为的全力一击,但却没有引起空间的任何变化,无声无息。
陆海虽然一直戒备,但四刀齐至,依然令他心头一凛,大黑刀间不容发的分别劈出四刀,堪堪化解了四道刀罡。
下一刻,同样是来自四个方位,每个方位却出现了四道刀罡,共计十六道刀罡封锁而来。陆海眉目轻蹙,浑身骨头咯咯作响,六绝劲牵引体外真罡变化,十六道刀罡尽皆偏离,消散于空间之内。
一步踏前,神色大变,仿佛踏入了泥潭之中,竟然有一种六绝劲反噬的感觉,立身不稳,于此同时,十六道刀罡再次覆盖而来。
陆海心中大凛,但下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一身罡气收敛起来,果然浑身一松,随后妙到毫颠的劈出四刀,似神来之笔将十六道刀罡牵引护击,一一化解了开去。
“原来如此,这是一个刀剑绝阵,阵法有自行衍化闯阵者武学的特性,攻击力、特性都如出一辙。东、西、西南、西北主攻,衍化我的攻击,每一击都是我目前表现出的最大攻击力度;南、北、东南、东北主防守,各有一道雄沉剑罡镇守;这是要以一个自己打败四个自己吗?难怪没有人来考竹风山禺,这般变态的考核,真是……”
陆海真心无语了,竹风山禺考核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以一个自己对敌四个自己,几乎是必败之局。但陆海已经晋入无情之境,一举一动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看似东倒西歪,但每一招都有后续,将阵法反馈的刀罡降到最低。
脑海之中不断浮现精妙刀招,久而久之,陆海慢慢晋入了忘我之境,比十分无情之境更要神妙,只是下意识的演练这脑中无穷无尽的绝妙刀法,身上慢慢散发出一股雄沉气势来。
陆海像是一条游鱼在阵法空间之内腾挪,灵变敏捷,圆转自如,左右突忽,颇有鬼没神出之奇。
“有形斩形,无形斩影”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海忽然一声沉喝,刀势顿变,由原来的繁复奇杂变得简单而又晦涩,一刀斩下,刀锋莫名震动,斩出诡秘莫测的轨迹,连空间都微微震荡起来。
于此同时,陆海脑中轰鸣,一股明悟油然而生。
“敌虽千变,我心归一!”陆海哈哈大笑,大黑刀再动之时,全是简单的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但无招更胜有招,暗含道韵。
到得此时,阵法只能简单的复制陆海的动作,但无法发挥刀意,已经完全跟不上陆海的节奏了,但陆海也因此放松了下来,跌出了忘我之境。
“真是造化啊!”陆海心中大喜,对百里浩鸿的评价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德风灵雨能助人修炼已经开了阵法先河了,但这个阵法更是了不起,这是逼人释放潜能突破自我的高超阵法,入阵者若不能遇强越强最终突破自身境界,倒也可以直接认输一动不动,也就是受点伤罢了,要不了性命的。
但以一敌四确实非常人所能及,若非被逼上极限晋入忘我之境,实难做到。
“这是以八卦方位布置的刀剑绝阵,刀势无匹一往无前,四刀主攻,剑势灵动变化迅捷,四剑主守,我脚下所立为阴阳,衍化并且重现我的招式武学……攻守之间互为极动与极静,互成互补,成阴阳两仪……”
陆海心神稍松之后,开始观察起阵法变化来,忽然目光一凛,在一块一动的大石上看到了一个字“雁”。
“这是……文字游戏?”陆海心头剧震,细看之下,果然发现其余大石之上同样刻有文字,不由得心中大骂变态:“听闻红楼剑阁的考核喜欢将一部剑诀出示,然后要应试者在限时之内以诗词的形式归纳剑诀。既考了剑道造诣也考了文学。这竹风山禺也耍这一套,真是……活该人丁单薄!”
陆海此时才深深理解了百里浩鸿作为先生启蒙恩师惊人能为,论战斗,他或许不如先生,但论教书育人,陆海深深觉得先生不如他这位启蒙恩师。
既知关窍,陆海思考阵法变化之余,也将大石上的文字一一记在心底。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一静一动,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天地定位,载一履九,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在其中,吉悔凶吝……”陆海使尽浑身解数,眼前大石终于一一停了下来,以文字排列,成四句诗句:
“裁千愁消一笔,舛人和伤落夕。雁归里飞十田,寤蝶生忽梦里。”
但每一排大石的最右边还有一块没有字迹的石头。
陆海不禁痛呼一声,以手扶额,大叫:“还有后续,到底有完没完了,这是卖弄智慧的节奏啊!”
抱怨归抱怨,陆海还是乖乖的游走在石头之间,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双目凶光毕露,恶狠狠的自语道:“如果还有后续,你就真是神了。”
说着走到四块大石之前,掌刀挥洒,分别写下了四字,全诗变为:“十裁千愁消一笔,年舛人和伤落夕。一雁归里飞十田,觉寤蝶生忽梦里。”
就在陆海完成动作的刹那,身后忽然想起一阵击掌之声,陆海猛然转身,看见一个身穿学子服的山羊胡子老者,身材颇为矮小,须发半白,但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
“学弟好智慧,你走了最难的路,却第一个通过考核,可喜可贺!”老者击掌赞叹。
“最难的路?”陆海动念之间已猜到了大概,说道:“敢问学长,如果我在竹林内耽搁的时间长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正是如此!”老者抚须而笑。
陆海却是忍不住一顿暗骂:“原来这里的大山全部都处于一个绝世大阵之内,我看到的这一条小径只是控制阵法之人愿意让我看到的,我竟然浑然不知。这绝对是一品的大阵啊!但刁难的同时确实也是造化,也不知其他人都遇到了些什么。”
“只要学弟能够解释一番怎么破解这诗文游戏的,我这便带你去见百里老师。”老者笑呵呵的说道,神情笃定,自然知道这“解释”也就是一个形式罢了。
文字都解出来了,焉有不知解法之理?
“裁千愁消一笔,即千少一划得‘十’字;舛人和伤落夕,即舛与人合字,去掉夕旁得‘年’字;雁归里飞十田,里字去掉十、田得‘一’字,寤蝶生忽梦里,化用梦蝶之典故,会意得‘觉’字。整首诗便是:十裁千愁消一笔,年舛人和伤落夕。一雁归里飞十田,觉寤蝶生忽梦里。”陆海娓娓道来。
“妙极妙极!”老者再次击掌赞叹,说道:“学弟可是近百年来第一个完成天路考核的人,百里老师定然欢喜非常。”
当下不再寒暄,这位单姓老者带着陆海在山道之间绕行,顿饭功夫之后,眼前景象立变,陆海又置身于另一片竹林之内。
德风灵雨沐身,体内废字卷真罡迅速流转,足足是平时的六七倍。陆海虽然早有听闻,但此时还是依然觉得震撼。
穿过竹林,依稀听见前方有说话声。
“咦,老师你休要作弊,你这一子明明是下在这里的。”
陆海听着这个声音,忽然浑身一震,然后满脸的惊喜交加。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