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南日报照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自快报倒台,秦雄对工作老是提不起兴趣,上班总是无精打彩的,开编务会也不再积极,在会上也很少发言,下面的人看着他这样,也不像以前那样提那么多问题了,每次都是草草收场。作领导的人就是这样,哪管他是不是还有权威,他的看法还能不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他在位置上的情绪却是一直可以影响到下属们的工作态度的,甚至可以剥夺他们欢乐的权利和进步的追求。秦雄知道长期这样下去不但对报社不利,对自己的将来也会更加不利,但他还是没法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郑仲尼心里看得明白,却没有找他进行个人谈话,在班子会上也未进行敲打和提醒,似乎也理解他的心情,暂时听之任之,但秦雄心里明白,他是不会容忍自己长期这么下去的。
慢慢地,秦雄倒是先从郭文的态度上看出了变化。郭文不再到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在一些公开场合也有意躲着他,在郑仲尼的面前也开始讨好,一张男人的背也微微拱起来,几乎跟罗军一个样儿了。他往社长的办公室跑得越来越勤,只是改走另一边楼道,不再走经过秦雄办公室门口。秦雄多次经过社长办公室的门口,都听得他那嘤嘤嗡嗡的声音,只要他往里面一瞧,这声音往往就收住了。郭文的表现令他有些意外,但细一想,他这种对名利都看得相当重的人,是不敢奢望他对主子有真正的忠心的,好在他每次与秦雄碰面还表现得一如既往的谦卑,秦雄也便没有当面让他难堪,因为他再一次对他失望透了。
刘梦龙的表现也有些变化,他不再像平时那样张狂,在会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地发言,整日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更加忧国忧民了。对此,秦雄颇为理解,他回党报专题部后,郑仲尼让他与孙歌一起管理业务,却未明确具体职务,其实他心里很苦,尽管以前动不动就提辞职,可他如今还是委屈地呆了下来,因为他来报社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伶南姑娘动了真感情。他对秦雄吐露心曲,说他这辈子选定她了,这姑娘很传统,她不同意他离开伶南,也不愿跟着他到外面去漂泊。秦雄是过来人,心里为他高兴,反倒劝慰他今后要与郑仲尼那帮人处好关系。看来,女人的力量是巨大的,因为她令一个狂放不羁的人变得如此的安静。
过了一个多月后,郑仲尼亲自主持编务会了。对他这一动作,秦雄并不感到意外,令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郭文竟然会公开跟他唱起反调来!
在这次编务会上,郑仲尼再一次提出了采编分离的想法,秦雄同样以上一次的理由表示反对,还义正词严地提醒他:编务是总编的事。话音刚落,郭文却公开表态支持郑仲尼,他说:“采编分离是一个发展的大趋势,目前我们的做法明显太保守了。秦总认为时机不成熟,可我却不这么看,有好些地级报社都先行一步了,效果都不错,伶南报社现在采编队伍这么庞大,采编分离更有利于对口管理,增加几个中层领导职数,还是应该的。”
秦雄听着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第二个安国心啊!当初为什么也没把他想得更坏呢?他两眼喷血,直射郭文,差点破口大骂出声来。郭文被盯得心里发怵,忙低下头去说:“当然,我这只是个人的想法,也许有些谬误。”秦雄明白,这并不是他个人的想法,他一定跟新主子谋划串通好了,才敢如此放肆的。
这时,幕后主角郑仲尼又开始表态了,他温和地说:“编务的事,我并不想管,但这是涉及到人事安排的事。之所以再次提出这个想法,主要是考虑到刘梦龙的安排问题,他原来是中层正职级别,总不可能给他安个副职吧?采编分离,正好可以腾出两个正职的位子来。”这一说法,倒让秦雄不好说什么了:刘梦龙是哥们,也得给他落实个待遇。而郑仲尼口里虽这么说,其实并非真心为刘梦龙着想,显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秦雄不再说话,刘梦龙也表示听从上级安排,郑仲尼又说:“范漠副主任做过多年部门主任,近来表现一直不错,我也考虑给他落实个政策,你们看怎么样呢?”本是班子会讨论的事,郑仲尼却在编务会上提了出来,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秦雄也不便于反对,况且就是反对了也难顶用,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算了。
事后在班子会上,刘梦龙被调到新闻部做记者部主任,朱建成安排了新闻编辑部主任;范漠提任专题编辑部主任,孙歌任专题记者部主任。孙歌与刘梦龙被分离开来,郑仲尼的小算盘也算打到家了,其用意再明显不过,秦雄也不好再提反对意见了。后来,专题记者部、专题编辑部又各增加了一名副主任,新闻记者部增加一名副主任,三位增加的副职都是从伶南文报跳过来的。副刊部因为力量单薄且以文字编辑为主,没有实行采编分离;摄影部人手最少,人员仍机动服务于新闻和专题二部,雷建中也终于提任摄影部主任。秦雄原以为广告部副主任志高会取代胡冬的,但他还是原地不动。这样的安排既分化瓦解了秦雄的力量,又进一步增强了社长的集权,钟义的心情也得到些安抚,秦雄只是后悔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胡冬虽说被杨朝辉控制着,但仍是稳稳地坐在广告部主任位置上,这说明他的个人实力还是很强,尽管志高上窜下跳,也没有跳出个名堂来。这种感觉得到进一步印证的是,杨朝辉想在广告代理公司的重大环节上做个人打算没有得逞,旅游、汽车、美食专刊广告的代理权仍被胡冬牢牢地控制着,丁当的健康专刊和画刊广告仍然是代理得很红火,这说明胡冬和丁当这些生意人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