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着跳着进屋,听见外面车声响了,爸爸的车子开走了。他忽然就恐慌,像失去了什么似的,他冲了出去,只看见载着爸爸的车子闪出院子,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冲了出去,到了门口,却连爸爸车子的尾巴都再也看不见。
他趴在地上呜呜的哭,爸爸说他只是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但是,他觉得爸爸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爸爸,爸爸,爸爸……”
一个人把他从地上抱起,他哭着摇那个人的手臂:“阿廉叔叔,带我去找爸爸,我要去找爸爸。”
阿廉耐着性子,把小杜抱回屋中,大厅里,祝安好站在二楼的阶梯,一个人定定的站着。阿廉把小杜放下,小杜便飞扑着冲到妈妈的怀里。
“妈妈,我要找爸爸,爸爸说,他不回来了,不回来了。”他哭着摇妈妈的手臂:“妈妈,你快去把爸爸叫回来。他最听你的话了,妈妈,妈妈……”
“不回来?那就好,那样最好了。小杜……”她捧起儿子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笑容从她的唇角向着整个面部发散,像盛开的山桃花,明艳可人。她让身后的佣人把小杜带了上去,转身静静的下了客厅。
她站在客厅的中间,冷眼望着旁边木然的阿廉和悲怒的阿明,唇边再次扯起那一抹笑。4年,两世,她终于把他扫地出门,她还要把他从自己的心中永远的扫地出门。
干干净净。
阿明从后冲上来,差点一拳便挥了过去。阿廉把他拦住,摇摇头。阿明冲动的嚷道:“要保护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女人,你可以,老大可以,但是我……不可以。”
“你们也可以走了。”祝安好清丽决绝的嗓音在屋内响起,铿锵的说话声在宽阔的屋子里像一把铁锤撞击着阿廉和阿明的心。
“你们是叶墨多年的亲信。如今,他走了,你们也应该跟着离开。是的,你们与叶墨有约定,但那是你们和他的私事。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叶墨,把一切都输给了我,以他的个性,他必然是不服气的,他一定也留了后着,要卷土重来,会再次让我输得一败涂地。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怕,我不会再怕他了。你们还留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是叶墨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罢了。我祝安好死后逃生,你们以为我还看不透?我的眼睛不是瞎的,所以,你们别想着在我的身边玩花样。”
阿廉摇头,轻笑,笑容和数天来的叶墨一样,透着分明的苦涩,他仰天叹息:“老大,你的心瞎了?一直爱着的是这样的女人?”
一直冲动的阿明此刻却咬着下唇,唇边渗出斑斑血迹,他拖着阿廉道:“我们走吧。其实她很可怜,一个盲了眼、瞎了心的女人,真的太可怜了。老大,我会听你的话,保护好她。哈哈哈……这种女人,就应该让她的命长一点,让她活着多受点罪。”
大厅的门关了,静悄悄的。偌大的客厅,阳光从落地窗外洋洋洒洒的透了进来,在地上撒下一层金色的粉末,祝安好沿着客厅悠悠的漫步。用手接住阳光倾泻下映出的细微尘粒,穿过走廊,清凉的风从侧边吹进,沿着门檐向外走,游泳池池水与太阳相互挥洒,发出耀眼的金光,花园子里,红的杜鹃灿然盛开……
这一切,是她的了。曾经属于叶墨的这一切,通通都是她的。她赢了,不再需要像从前一样对他低眉晗首,任他欺凌侮辱。
这绵延两生的仇恨,终于完美的解决。她赢了他,把本属于他的一切据为己有,把他丢入一无所有的人间地狱。
叶墨,你也应该尝一尝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悲伤结局,这是你的报应,报应。
以下是祝安好篇:今天已经是第7天,是叶墨离开的第7天。我很安静的在早上醒来,不是早上,应该是凌晨。
因为,天上的月儿还在当空照耀,窗台上的玫瑰花还没完全被露水润湿。我第7次在这样的凌晨醒来,碾转反侧,再也睡不着。
叶墨离开的第一天,我很兴奋,做了很多事。比如:把大厅里的沙发摆设全都换了,把叶墨最喜欢的那一幅挂在楼梯转角的名画也换了,反正,一切从前叶墨喜欢的,我都换了。
这是我的屋子,往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要再有任何关于叶墨的气息。
阿廉和阿明在偏厅外淡然的望着这一切,一直不说话。我知道,他们会向叶墨报告这些,但我不在乎,反而很愉快。
第二天,我就把停在车库里面那些名车,都贱价卖出去了。叶墨的合同里规定,3年内不能把叶氏的股份变卖。但没有说,不能卖他的资产。我要把原来属于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这一间大屋,有一天,我要是高兴也把它给卖了。
阿明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叶墨最喜欢的那一辆奔驰,没有说什么,便走开了。
我忽然很想抓住他,问一下,他的老大昨晚过得怎么样?他在人生第一个落魄的一无所有的夜,会不会睡得不太好。
第三天,是倒霉的一天。因为小杜开始很不听话,他总是缠着我问:爸爸去哪里了?一边问,一边摇我的手臂,我抱他,哄他,吓他,都无济于事。
我忍无可忍的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从前,妈妈不在你的身边,整整4年,又不见你这样找过妈妈?”
他抽着鼻子,更加哭个不停:从前,爸爸和我一直在找妈妈。找了好久,好久。现在终于找到妈妈了,爸爸却又不见了。小杜好命苦,小杜就是活该不能与爸爸、妈妈团团圆圆。
我心中烦透了,转眼见阿廉在花园子里踱步,很想把小杜丢给他,让他的老大来带。我是赶他离开这个家,但没有让他不见踪迹。
想是不晓得到哪里逍遥去了。叶墨为人,断断不会刻薄自己的。他是想,我会回头,我会受不了小杜的磨折,最后会求他回来。
我不会求他的。我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无时无刻的不记起那在凤凰花树下的疼痛。当我用那把小刀剖开我的肚子时,他在外面与黎真琴的对话还是不停的响在脑海。
我忍住痛,看着血从自己的腹部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我学着,从教学电视上学到的手法,剖自己的腹,但没有实际的操作经验,每一刀下去,便不得要领,而且,力度不够,许多次之后,小腹的伤口已经斑斑驳驳之后,我咬了咬牙,狠了心,才见到自己的子宫开了,小杜那一对肉乎乎的肩首先映入我的眼睛,我用力的按了许多下,才把他从自己的肚子里挖出来。那种揪动五脏六腑,差点把我牵扯到死去的疼痛,仍在我如今的身上隐秘的存在。
今晚,身上的疼痛更加的厉害。
我蜷着被单,把自己蒙在里面,咬着牙关痛苦的哭泣。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哭泣?为何会感觉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