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转过头走了,他不想让父亲看见他的眼泪。
来到学校,陈郁等到张超,找他借了学费的钱。你放心吧,我上次还欠你3000,我会一并还给你的。
陈哥,你说这话干嘛,还拿我当兄弟吗?这钱我绝不会要。张超表现的很不高兴。
你不要是你的事,但我一定会还。
陈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了,告诉兄弟,一准拼了命帮你。张超说。
没有,我的事我自己解决,谢谢你。
陈郁又去找徐班主任和教务处请假。这民中的风气本来就不好,学生只要能交学费,还管他来不来上学,何况已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你爱来不来。但陈郁请假还是费了些周章,因为他是本届学生中公认的可能考上大学的一人,这对民办高中来说还是相当有用的,不过陈郁的坚持还是让学校松了口,陈郁没说请多长时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请多长时间。
陈郁背起简单的行李来到了邻近的一个小城。他没有去省城,因为那里有三哥,他不想去找他,此时的他心里还清醒地知道,不能去找他。
这个小城街道整洁,民风很朴实,陈郁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没有文凭,很难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在头脑里搜寻着自己的本领,想来想去只有功夫和吉他,总不能去当保安或者打手吧,陈郁又思量道,那会弹吉他又有什么用呢?地铁卖艺?一个个想法被他迅速否决。他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一连几天。
破旧的旅店,简陋的房间,陈郁躺在床上为自己出来挣钱的想法感到可笑,现在才发现自己几乎是一无是处的,跑了几次人才市场,碰壁碰的头疼,人家一看到他的那头白发就已开始表现出拒绝,再一问学历和工作经验,就只剩下一个字:NO。
他拿出那包刚才在楼下买的三块钱的杂牌烟抽了起来,迷迷糊糊中,不知是做梦还是幻觉,他听到了优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小薇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陈郁猛地睁开眼,走到窗前,看到对面的一个酒吧,闪亮的霓虹,刺眼的彩灯,几个电光大字映入眼帘:微微风。陈郁心底吹过一阵微风,他快步下了楼。
走进酒吧,看见一个衣着闪亮的女人正从台上下去,底下是如潮的掌声。陈郁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了下来,要了一杯扎啤,想在这音乐的氛围中忘掉心中的不快。
喂,这里有人坐吗?陈郁扎啤喝到一半,一个中年胖子走了过来。
陈郁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胖子坐了下来,盯着陈郁的头发看了好一会。怎么样,节目怎么样。
不错。陈郁盯着舞台没有看他。
你会唱歌吗?
陈郁转头看了看他,有事吗?
胖子从怀里掏出名片,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现在这里周末缺一个特色歌手,我觉得你形象不错,有没有兴趣试试?
陈郁仔细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有无聊到要做歌手。
哈哈哈,胖子笑了起来,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没什么无聊不无聊的,工作无贵贱嘛。
我没有说这个工作贱,只是我不喜欢。
哦,胖子神情有些黯然,那算了,你慢慢看吧。起身走了。
陈郁喝完啤酒也没再见到那个唱《小薇》的女孩上场,便也起身回旅馆了。
日子在碰壁中度过,陈郁不觉已来到这里十天了,身上的钱几乎用完,而工作却还是没有着落,陈郁有些怅然。
这晚他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微微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在生活面前,所谓的清高被击的粉碎。他走进了酒吧。
中年胖老板看到他很高兴,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你这头白发真的很扎眼。
陈郁没有接他的话,你上次跟我说的事,现在……
中年胖子沉吟了一下,没问题,每个周末你来两晚上,每晚唱一到两首歌,一首我给你50,怎么样?这已经是给新人很高的待遇了。其实,我请你主要是做个卖点而已,你唱不唱的好都无所谓,因为我这里一些小女娃来喝酒的也很多……
这钱不够,陈郁打断他,他已经不管这个胖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愿意请他,他只简单算了一下,一首歌50,一个星期两次唱四首歌才200,这要怎么给母亲看病?你这里的工资都是怎么算的?陈郁问道。
这钱很多了,小兄弟,胖子拍了拍陈郁的肩膀,就是专业的歌手到我这里来唱,一首我也就给150,毕竟这是个小城,其他酒吧的歌手来救场我只给80,你是一个新人,给你50很多了,别说你到底唱的怎么样,就是唱的特别好,这个钱也足够多了。
我想问你,你这里上面的那些人的工资都是怎么算的?陈郁指了指舞台。
呵呵,这些你现在还不便知道。胖子笑了笑。
陈郁舔了一下嘴唇,请您告诉我,我真的很缺钱。
胖子皱眉想了想,看你也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个大嘴巴,这样告诉你吧,这里的头牌驻唱,强薇一个月大约能赚七八千吧,不包括客人的奖赏,加上客人的奖赏就说不清了,其他人也就是个白领的价吧。
陈郁算了算,如果一个月按5000算,半年还能有30000,这样或许可以帮到母亲。那么我也做驻唱吧,我要5000一个月,你要包我吃住。
哈哈哈,年轻人,不要好高鹜远,我只是看中了,咳咳,说实话,看中了你这白发和模样,周末用来作个噱头的,驻唱?呵呵,我看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砸了招牌。
陈郁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到台上,夺过正在上面唱歌的一个长发男的吉他,清了清嗓子,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谢谢。然后,缓缓弹起了吉他。
吉他轻弹,歌声从遥远的某处传来,苍茫低沉。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微笑,搂搂抱抱这样就好,我喜欢鲜花……
这辽远的歌声和着淡然的吉他声像春风一样钻进每个人的心肺,没有人知道这个白头发的人到底用了什么魔力能将这首曾经震撼一个时代的憔悴歌曲再次演绎的这么诱人,人们甚至能闻到歌曲中的花香,一种最原始的情感被唤醒,很多人感到内心一阵温暖,甚至眼泪就要流下。
掌声雷动。陈郁在一片叫好中下了舞台,老板,我可以驻唱吗?
胖老板自己也刚刚反应过来,啊?哦,可以,可以,你歌唱的真……
那么,五千块钱,包吃住?
呃,这个,呵呵,这个价格是有点高了,说实话,所以……
他值这个钱,卢哥。一个优美的女声在胖子身后响起,陈郁然后看到一个衣着光亮的女人从胖子身后走了过来。
强薇啊,呵呵,你是想让我破财吧,虽然说这年轻人唱的的确不错,但是作为一个新人……
卢哥,胖子的话再次被打断,我说他值这个钱,听我的,没错,卢哥,要是不行,从我那里拿出点给他也行。
哈哈哈,强薇,你在开我玩笑吧,哈哈哈,好,既然强薇你说了,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五千就五千,年轻人,卢哥拍着陈郁的肩膀说,你走运了,以后好好跟着薇姐后面学,成为歌星也不是不可能的。
谢谢老板。陈郁把眼睛转向强薇,也谢谢你。
不用。强薇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来,跟我到后面谈谈合同吧。卢哥领着陈郁去了办公室。
陈郁正式成了“微微风”酒吧的驻唱歌手。
陈郁每天来的很早,下午就来了,将晚上要唱的歌简单练练,然后就坐到一边喝起了扎啤。强薇每天都在他身边,甚至在后台时还能看到她大方的换衣服,但是,两人自从那次之后就没有说过话,强薇没有和陈郁说话,而陈郁是从来不会主动去和不和自己说话的人说话的,这也是他的性格之一。
强薇是这个酒吧的头牌,在地面上甚有名气,她是众人眼中的无冕之后,她今年27岁,曾经也做过专业的歌手,出过专辑,但是因为天生不喜欢迎合大众和老板,使她的歌星生涯短暂而灰暗,当时与她一起打拼的一些歌手现在已称王称后,而他们的唱功是绝不如她的,这也是人生唏嘘的一个常态。因为这些经历,陈郁对她并不反感,觉得在某些方面,他和她有共通之处。
陈郁来这里不觉已月余,他一直对那台他身后的架子鼓很感兴趣,那鼓声总是能让他心情跳跃,他发现这是一种魔力神奇的乐器,那点点的鼓声配合最后的打击像是重重敲击着人的灵魂,一些内心深处的污垢被陡然敲出,人性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终于在一个下午,他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架子鼓旁。
他拿起鼓槌轻轻敲了几下鼓面,“咚咚”的声音虽然单调但是却让陈郁很高兴,他的脸上浮现了难得的笑容,旁若无人地乱敲了起来,一边微笑着像个孩子。
这样敲了一会,一抬头,强薇正站在陈郁面前,陈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放下鼓槌站了起来,准备解释一下,却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所见即所为,于是准备走下台。
喜欢架子鼓?强薇像是不经意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走到架子鼓边。
陈郁回过头来看着她,是的。
强薇笑了一下,提起鼓槌敲了起来,欢快的节奏,轻重不一的鼓点如洪水一般泻向陈郁身上,陈郁被震的呆在当场,原来她的架子鼓也打的这么好。
想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