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空下的刘彰却感觉不到什么东西了,他昏了过去。这也难怪,本来嘛他就因为伤势不轻,失血过多精神自然是不太寻常的日子一般。再加上为了就得速死,他只得绝食抗议。过惯苦日子的獐子,最受得住的苦日子就是饿肚子的日子,以前那些饥一顿饱一顿的印象还深深扎根于他的脑中。再怎么苦,想想那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心气也就平了不少。只是这最不想过的恰恰也是这饿肚子的日子,君不见这平日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多半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这人哪怕日后富贵了还是改不了这习惯的多。这都是害怕过饿肚子的日子呀,死也做个饱死鬼,所以才吃东西像是和别人抢似得,生怕吃慢一些就会轮不到自己了。獐子也免不了脱俗。所以他越想越饿,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恩人,恩人,是我呀,布伯、布伯。你还记得我。”突然一个小声的呼喊声,从墙边传了过去,这声音是那么坚决,甚至都把陷入昏迷中的獐子都吵醒了。
“布伯?”獐子的声音是那么虚弱充满疑虑,他根本想不起来这布伯是哪个世界出来的,自己在蒙古军中什么时候认得这么一个怪家伙,这汉话说得怪里怪气。
“我们在大都见过的,你救过我的。”布伯不由得语气有些发急。现在这个说话的机会还是自己千求万恳才得来的,耽搁了一秒钟就没了一秒钟呀。
“你是那些西域人,布伯?安拉?”獐子回想了,总算想起那时候自己好像在街上误打误撞救了几个西域人,不过这似乎重要的不是自己的缘故吧。而是那李苞那小子发了横。
“安拉?你相信我们的真主了。真主赞美你。”布伯激动得说道。
“这样的,我是相信真主了。真主”獐子不冷不淡说道,他还不曾明白这真主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那东西,只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说些好话让对方高兴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些话让他说得太累了,他才刚从昏迷转醒又未曾进食过,因此虚弱到快说不出话来了。
“安拉至大,安拉至大。”那布伯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他高声喝道。这声响迅速惊动了守卫,而他那两个同伴早就不仗义得走开了。他被那些闻声而来的蒙古军士给撵上了。
“你在这边鬼叫什么?”随着一个蒙古校官这声斥责,人越聚越多。蒙古大草原上的子民都是信长生天的,而那些汉军则有着五花八门的教派,什么佛脚、白莲教、摩尼教、道教只要你想得出来的都有人信,偏偏就是没有一个穆斯林,大伙自然对着这安拉二字感觉有些怪怪的。而这大半夜的,眼前的这个回回炮炮手不在自己营房好好呆着,而是出来惹是生非,更是让大伙不痛快。
“我是在做晚课。恭敬我的神安拉真主。”布伯倒是还算镇定,发现不少人奔过来之后就略微挪了一点点地方让别人不至于想到他是去见刘彰的份上。而且扯到宗教信仰之上,现在还要在回回炮上仰仗他们西域人的那些蒙古汉子应该不会轻易和他过不去。再说成吉思汗都说过宗教平等的呢!(注1)
“你以后小声点,这是战区,别那么毛糙。”那个蒙古校官果然还算客气,只是略微斥责了几句。不过看着对方的衣着。布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知道自己和刘彰有故交的还有人在呢——哈丹帖木儿,现在幸好他不在,不过要是他回来问到这件事情,自己怎么办呀。
“你是不是迷路了?雅士利,你送这位炮大师回去吧。”蒙古军中一直都弄不清那些西域人到底谁是谁,总之在他们看来这些西域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高的前额,深陷进去的额骨,赤红色的脸。加上这回回炮给人印象过于深刻,所以才有这炮大师的称号不胫而走,这炮大师也成了营中,所以回回人的称呼。
“多谢了。”布伯面前从内心深处挤出一丝丝笑容,顺从的跟着临时支给他的向导回了营。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要是再露出什么破绽,不用哈丹帖木儿说,这么奸诈狡猾的蒙古人肯定会看出什么端倪来的。
“安拉保佑,你回来了。”一回到营中一个人就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热切得说道,说着还冲上来抱紧了布伯。
“是,我回来了。亚古,你这没了群的狼,丢下同伴居然还好意思,敢过来?”由于这些都是用回回话骂得,所以布伯明显说得流利而且骂人的词汇也丰富多了。
“布伯大哥,你消消气,这不是没事吗?”那被称为亚古的,松开布伯,往后退了半步,告罪一声,不过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布伯就气不打一处出,不过这家伙是自己的堂弟,又不是自己晚辈还真不好教训。
“你见过那位恩人了,怎么样?”阿凡达说道。
“他对我说安拉,他说真主的名字了。他现在是个穆斯林,除了我们的穆斯林伙伴没人会这么打招呼的。”布伯激动得说道。原来这三人都是当日刘彰救下来的西域人。布伯和亚古都是亦思马因的子侄,阿凡达则是布伯的发小。那时候他还没发迹,所以两人和阿凡达都是那么潦倒。现在人得势自然想着有恩报恩,有怨抱怨。特别是布伯他对于当年那一句承诺还是念念不忘的,“如果你是个穆斯林,那我们就为你效忠。”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的承诺,也是他认为生命中最重要,最真挚的承诺。现在对方居然真得变成“穆斯林”了。他就应该实现诺言。
“你说他会是穆斯林,安拉在中原可是没多少信徒。你有没有确认清楚?”阿凡达低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亵渎我们的真主吗?真主的神威之下怎么有你这个伪信者说话的份?天地的蕴藏,只归安拉管理,伪信者却不能理喻。”(注2)那个先前一脸鄙夷的亚古激动了起来,这句安拉在中原没有多少信徒估计是触怒了他的灵魂。布伯险些拉不住亚古几乎要将阿凡达活活打死的冲动。对于亚古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安拉,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狂信徒。
“我确定!”布伯坚定得说道。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还真准备跟随他不成。”
“是的,我就是这么准备的!”布伯说得更加坚决了。
“如果他是穆斯林的话,我也听你的!”亚古本来是没有这么容易被影响的,只是被阿凡达这理智的话气昏了头,才使布伯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他突然想到些什么似得对着那阿凡达说道:“你反悔了吗?”说着说着又舞动着手,要打那个今日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
“算了,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我们也不强人所难,不过你要对着真主立誓,不把这些话说出去就是我的父亲,尊贵的汗主都不行,除非是真主向你询问都不得说。”布伯显然不想为难阿凡达,给他一个台阶下。
“我的主呀,全知全能的主呀,仁慈的主呀,我阿凡达必将守口如瓶。”只不过阿凡达在宣誓的时候,没看到亚古的眼中寒光闪过,这道白光直贯长虹。
注1:成吉思汗宣布宗教平等甚至有意识削弱长生天,通天巫的在蒙古人心目中的地位。这是由于阔阔出等通天巫局势过大的缘故,就和英国那时候确立新教的原因差不多。
注2:节选自《古兰经》第六三章《伪信者》
(老猪注:应届毕业生就是麻烦,我现在工作换来换去的,就算稿子打好了总是抽不出合适的时间上网发。所以更新可能不稳定几天。不过不会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