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夜已将尽,天也快亮了。老人还在轻轻地磨着刀,他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痴痴发笑,那样子就像一只灰色的大蜘蛛,正沾沾自喜地望着一只不幸落入他网中的小虫,面露残酷而得意的表情,一面盯着爱德华这边看,一面加紧磨刀,一直把刀磨得闪闪发光。
“天快亮了,我期待了一辈子的报仇机会终于到了,把仇敌的儿子杀了吧!”老人很满意地瞧着刀说。
他突然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进隔壁房里,把一块破棉絮塞进了国王的嘴里,再用根布条把他的嘴捆绑起来。
“呜,呜……”
国王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在微弱蜡烛光的照耀下,眼前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光景呀。自己的手脚被绑得牢牢的。嘴里塞满了棉絮,想叫也叫不出声来,而一把闪闪发光的菜刀,正对着自己的喉咙。
这时候的国王,什么办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以充满了恐怖、愤怒和怨恨的眼睛瞪着那个像魔鬼似的老人。
老人像一个满意的恶魔,把菜刀举得高高的,盯着国王惊恐的眼睛,说道:“亨利八世的儿子,你就做最后的祈祷吧!”
“呜……呜……”
国王用力拼命挣扎,绳索不仅一根都没有断掉,连松都没有松。唉,现在只能任人宰割,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老人自以为是地接着说:“还有点时间,那么再祈祷一次吧,为你的死而祈祷吧!”
国王身上一阵战抖,脸色变得惨白。他的眼泪顺着面颊直往下流,悔恨昨晚不该到这里来。
老人却幸灾乐祸地讥讽道:“哦,哭了吗?不行,太迟了,哭也没有用。谁让你是我们宗教团体破坏者的儿子啊!你的老子妨碍我当教皇,把我赶到这林子里,使我不得不退居天使长的职位。这都是你老子亨利做坏事的报应啊。你这个暴君的儿子!和你的老子一块儿到地狱里去吧。”
黎明到来了,隐士看到了。
“哦,天亮了。你就断了一切求生的念头,把眼睛闭起来吧!”他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不安,“我不能再这么自得其乐了,夜晚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这一夜要是有一年长该多好呀!破坏教堂的孽种……”
老人举起菜刀,向呻吟着的国王俯下身去——现在,国王的生命就像风前残烛一样瞬间就可能会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喂,开门,快点开门。开门……喂,如果再不来赶快开门,我就把门打破了!”
老人听到敲门声,咬牙切齿,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他猛地把莱刀朝地下一扔,顺手把自己身上穿的羊皮袍子脱下来,盖住国王的脸,又把小房间的门扣上,这才抖抖索索地走到外面的房间去。
“喂,喂!开门啊!”这大叫的声音,是国王一生中所听到的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了——那是迈尔斯·亨顿的声音!
“啊,啊,亨顿!”
国王是多么想这样喊出声音呀,但是,他的嘴里不仅被塞上了破棉絮,上面又绑有布条,而且还被羊皮袍子盖着,怎么能够发出声音来呢?
不久,爱德华只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声:
“向您敬礼,尊敬的神父!那孩子在什么地方?”
“孩子?什么孩子?”
“别骗我了,神父先生,我刚才在树林那边捉到了那两个拐骗孩子的歹徒。他们已经招认了,说他们在追赶孩子的时候,发现了那孩子的足迹,他们证明那孩子是到你这里来了。你明白了吧?想瞒也瞒不住的,你赶快把那孩子交出来吧。我是那个孩子的保护人。”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鬼吧?昨天晚上,他在我这里睡了一夜。天亮时,我派他到前面村子办事去了。”
“什么?办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等一会儿好了。如果你着急找他,也可以马上去追他。不然,这孩子游荡惯了,也许一去不回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他跑掉了,或许会误了你的事。”
“哎呀,这倒有点奇怪了。老先生,你在撒谎——那孩子不会去的。那孩子他不是这种人,他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去做事的。要是你这么冒犯他,他一定会斥责你失礼的。别骗人了,老先生。”
“哦,哦,你说得不错。不过,在我面前,那孩子是抬不起头来的。他虽然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但是,我的命令他是绝对不会反抗的,他已高高兴兴地为我去做事了。”
“老先生,这怎么可能呢?那孩子是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的。”
“怎么不可能。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人嘛。”
“不是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我这就把秘密告诉你吧。不过,你绝对不要对别人讲。”
“因为我是天使长啊!”老人的眼睛闪闪发亮,附在亨顿耳边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亨顿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这老人是怎么回事。心里想:“哎呀,上帝啊!这样看来,那个自称国王的孩子,真的乖乖地奉命到村子里办事去了。在这座孤独的小屋子里,竟然会发生‘疯子遇到神经病’这样的事,两雄相会,彼此显耀权威,只可惜这出好戏没有看到。哦,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闲事的时候。我应该赶快决定,是在这里等那孩子回来呢?还是出去找他好呢?”
当亨顿正交叉着胳膊思来想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种很轻的细微的声音,“呜……嗯……”弄不清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嘘,这是什么声音?”亨顿很奇怪,侧耳倾听。
这是国王在他们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力气,用被塞着破棉絮的嘴巴拼命向亨顿求救,他好不容易才把盖在脸上的羊皮袍抖落到地上,并拼命发出了一点点呻吟声。
但是,老人还在装糊涂,“你是说你听到什么响声了吗?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答道。
“不,真的有声响,我确实听到了。”
“哦,也许是马的嘶叫声?你不是把马拴在门外吗?”
“不错,我是带着一匹马和一匹骡子。我原打算找到那孩子后,让他骑骡子,我骑马的。不过,刚才绝不是马或骡子的嘶叫声。”
“那么,是不是马和骡子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呢?也许是树林里的风声吧?”
“好吧,不管马声也好,骡子声也好,还是风声也好,这些都没有关系。对不起,天使长,我实在是太担心那个孩子了。请你告诉我,那孩子是朝哪条路走的?我是个急性子的人,再也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好,好,咱们一块儿到前边去,让我告诉你吧。”
老人马上把亨顿带出了房门,心里暗想:“这下子可好了。”
随后,门外传来一阵踢踢打打、乱蹦乱跳的混杂声音,还夹杂着拍打骡子的叫骂声。随后,那叫骂声和马蹄声渐渐远去了,消失了。
“呜呜……”
国王被绑在床上,他本来以为可以获救的,哪晓得这一线希望转瞬即逝,他现在感到绝望极了。他想,自己的呻吟声应该能进入亨顿的耳朵里,哪料到亨顿还是被老人骗过去了。被束缚着手脚的小国王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完了,我唯一的朋友被骗走了,我马上就要被这疯子杀了,倒不如……”
国王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下了最悲壮的决心,像发了疯似的滚来滚去,拼尽他的全力挣扎着,打算把捆着他的绳索弄开,即使把自己的手脚弄断也在所不惜。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阵猛烈的开门声,心想:“糟糕,老人回来了!”
国王万念俱灰,吓得闭上了眼睛,又吓得睁开了眼睛——来的不是那个老人,而是约翰·霍布斯和雨果两个人。
“呀,这小鬼被绑起来了。”
国王喃喃自语着,“我活着,我还活着呢!”
“放心吧,我们这就一块儿逃走。”
老约翰和雨果两个人立刻替国王松了绑,两人一人一边挽着他走出了门外,逃向森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