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折腾了一夜,我睡得死死的,朦朦胧胧中我感觉有人在踢我的屁股。“起来,起来,你这浑蛋在搞什么。”我听到了父亲的叫声。我睁开了眼睛,向四周望了望,看到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照进了屋子里。父亲站在我的身边,我靠在木板墙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猎枪。父亲也是一脸倦容,但是愤怒的表情也在他的脸上,他说:
“你拿着猎枪干什么?”
我想他肯定对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忘记了,就对他说:
“有坏人想进来,我想保护你。”
“那你怎么不叫我?什么样的坏人我都不怕。”
“我叫过你,可是你睡得太死叫不醒。”
“哦!那好吧,不要再说废话了,你快到河边看看有没有鱼上钩。有的话快点儿拿回来做早饭。不要磨磨蹭蹭的,我随后就到。”
他打开了锁着的门,我出来沿着树林里的小路走向河边。太阳热辣辣地照在我的身上,已经是夏天了。夏天是多雨的季节,夏季也是密西西比河最容易发洪水的季节。我想大河涨水的时候也该到了吧?以前我在镇子上,每次大河涨水也就到了我丰收的时候了。上游的山洪会夹杂着大块的木料顺水而下,有时候还会把运送木料的木筏子冲散,一些成捆的木料也会冲下来。你只要想办法把这些木料捞上来,卖到木材厂或者锯木厂就可以得到钱了。远远地,我看到河水中漂着一些树枝、树皮之类的杂物,我知道果真是大河涨水了。
我快速地跑向河岸边,仔细地张望着河水,搜索着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捞。只见在一堆树枝和白色泡沫的中间,一艘漂亮的小独木舟也漂在水面上,一起一浮地随着河水往下漂流。我来不及脱完身上的衣服,像一只青蛙般地纵身跳到水中,朝独木舟的地方游去。我渐渐地靠近了独木舟,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以往总有一些人爱搞恶作剧,他平躺在独木舟里。等别人费尽力气游过来之后,他突然坐起来,把人家取笑一番。可是这次不是的,里面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它已经属于我了。我爬上了独木小舟,划向岸边,我想如果我父亲看到了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因为这个独木舟至少能卖十块钱。我把独木舟划到了岸边,还是看不到父亲的踪影。这老头不会又睡回头觉了吧?这时候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决定把这个独木舟藏起来,等我逃跑的时候就可以划着它到下游的地方寻找新的住处,不必再累死累活地钻树林子跑路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很隐蔽地藏起独木舟,那是一个和大河相通的小溪沟,水面布满了水藻和杂树枝。我完全可以把他藏到那里,也不会被我父亲发现。
虽然这个地方离小木屋很近,父亲随时都有可能走过来,可是我还是很快地把独木小舟藏好了。我绕着一丛小树林走了出来,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我父亲还站在那条小路的边上仰头望着树上的小鸟,准备用猎枪把它打下来。谢天谢地,他没有发现我藏独木舟的行为。
拦河钩绳一头绑在岸边的树上,另一头沉在水底,上面布满了鱼钩,每天总有几条不幸运的鱼会被钩住无法逃脱。我正铆足力气往上拉钩绳的时候,我父亲走了过来。看到我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拉钩绳,就又发脾气了。
“小浑蛋,是不是又跑到水里玩耍了?这么长时间了鱼还没捞上来。”
“不是的,爸爸,是鱼钩绳太重了,我被拖进了水里,才耽误时间的。”
拦河钩绳钓住了五条大鲶鱼,看到这么多条鱼父亲没再怀疑我说的谎话,不再问我那么多了。我们把鱼拿回家里。
捞鱼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活儿,把我们两个都累得够戗。我们尽快地做了早饭,填饱了肚子,准备好好睡一觉,恢复一下体力。可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我需要想一个好办法,能让道格拉斯寡妇和我的父亲都不再纠缠我。就算我远走高飞,他们也不会发现,不再费心地找我。暂时我还没有想出这样的好办法。我父亲又站了起来,喝了一杯水,然后对我说:“你给我记好了,如果再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你就马上告诉我。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打死他们。”说完,他又躺下睡了。
父亲的话激起了我的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正是我急需的。我要好好地计划一下,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不管是道格拉斯寡妇还是我父亲,都不会再想着找我了。
我们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父亲和我来到了河岸边。河水又涨了不少,有不少木料也顺着河水漂来。我们发现了一捆木材,捆绑得紧紧的,至少有九根。我们赶快划着小船靠了过去把这捆木材拖到了岸边。吃过中午饭,父亲就要出发去镇上卖木材了。如果是别人,肯定会在河边守一天的,那样能收获更多的东西。可是我父亲不会这样做的,九根木材卖掉就够他喝好几天的酒了,只要有酒他就满足了。父亲把我锁在木屋里,他划着小船拖着木材走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他把木材卖掉之后,今晚肯定是在镇上喝酒,喝醉之后不知道会躺在哪条水沟里睡觉。今天晚上我不用担心他会回来。我估计他已经走远了,就把锯子取了出来,掀开那片破毯子,又开始锯那块木板。时间不长我就锯开了一个小洞,我试着从洞里面往外爬,果然成功了。
现在,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了。我决定把木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来到藏独木舟的地方,拨开上面的乱枝丫,把一袋大米背到了独木舟上,然后把所有的糖和咖啡也拿到了独木舟上。我还带走了威士忌酒和那一大块猪肉,还有火药、铁锅、咖啡壶、水桶、勺子、杯子、两块毯子……只要是价值一分钱以上的东西,我都统统搬到了独木舟上。我找到了那支猎枪,我还想找一把斧子,不过只有一把。这把斧子我还不能带走,留下来还有其他的作用。
接下来,我要把所有的痕迹都处理掉。我把锯掉的那块木板重新放回了原处,搬了一块石头顶住了木板使它不会掉下来。我锯的小洞在屋子的后面,很少有人来,即使有人来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木板曾经被锯过。我把我拖东西经过的地方仔细地撒了一些虚土,好让人看不出拖东西的痕迹。
我细心地观察了一遍,感觉处理得差不多了,不会让人发现什么破绽。我望了望河面上,也没有什么人的影子,于是就提着猎枪走进了树林里。我抬头望着树上的鸟,举起枪就要瞄准,突然一头野猪出现在不远处的大树旁。这其实不是一头野猪,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猪跑进了密林里就成了没家的野猪。我举起枪扣动了扳机,那头猪就死在了枪口下。
我要伪造一个现场,好让别人认为是强盗破门而入把我杀掉,然后抢走了东西。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我死了,不管是我父亲还是道格拉斯寡妇就不会再无休止地找我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用斧子把木屋的门劈开,我把死猪拖进了屋里的桌子旁边。用斧头砍开了猪的喉管,让猪的血流到屋子里。猪血一直在流,直到把屋里的土地浸透。然后我又用麻袋装了一袋子的石头,开始从猪流血的位置往外拖。重重的石头在土地上划了一道痕,好让他们认为是在拖我的尸体。我把石头拖出了木屋,拖进了树林,一直拖到了河边,扔进了河里,装着石头的麻袋很快沉入了河底。我想如果汤姆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比我还有兴趣搞这些事情。他最擅长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然后我把斧头上沾满了猪血,拔了几根我自己的头发沾到了斧头上。做完这些,我把猪抱了起来,到屋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扔进了河里。这时候,我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我来到了独木舟上,把那一袋子大米背回了小木屋放在了原来的位置。我用锯子在口袋的底部锯了一个小小的洞,然后我背起了袋子往屋外走,经过那片草地,穿过小树林到了一个河面非常宽阔的地方。大米一路漏过来,一直漏到河边。这段河面有几公里宽,水流得比较缓慢,靠近河岸的浅水里还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如果是春天还会有野鸭子在芦苇丛里游荡。河的对岸有一条小溪沟,溪水流得远远的,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我还把父亲的磨刀石扔在了这里,使人看起来像是无意中掉在了这里。最后我把大米口袋的小洞堵了起来,抱回了独木舟上。
这时候天才是傍晚时分,我把独木舟推到了水里,河岸边长着几棵茂盛的柳树,柳枝长长地垂到了水面,正好把独木舟遮挡得严严实实。我把独木舟系在了一棵柳树上,坐在了独木舟里等待夜晚的来临。我吃了一点儿东西,点了一袋烟在小舟里躺了下来。我在想他们发现这里的一切后会怎么做。他们肯定会沿着我拖石头的路到河里寻找我,无非就是寻找我的尸体。等他们找得不耐烦的时候就不会再找了。他们还会沿着漏大米的道路走到河边寻找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但是河对岸的小溪沟最终通向何方无人能知,最后也会不了了之。这样不管我去什么地方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了。我去什么地方好呢?杰克逊岛倒是个好地方,这个小岛我也熟悉,一般的人是没有去过那里的,离镇子也没有很远,晚上我还可以划着独木舟到镇子里到处转转,找点儿我想要的东西。
可能是我太累了,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睡眼蒙眬的竟然忘记了身在何处。我直起了身子,向四周张望。月光洒在河面上,把水中漂着的杂树枝和木头照得清清楚楚。岸边的树林里一片黑暗,是那么的寂静。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真该死,我竟然原地未动睡到了现在。
我伸了伸懒腰,用河水洗了洗脸,解开绳子准备划船离开这里。这时我听到了远处的河面传来了一阵响声。我仔细地听了一下,“吱呀,吱呀——”正是船桨与浆架子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是那么的响亮,那么的刺耳。我透过柳树枝丫的缝隙偷偷地向远处望,只见一只敞篷船正向这边划来。船上坐的是什么人还看不清楚。我想可千万别是我父亲呀,我可不希望他回来,他应该卖了木材在镇上喝酒的。小船越划越近,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看清楚了,他就是我的父亲,而且看他的动作不像醉酒的样子。
我不敢做片刻停留,立刻就沿着树荫遮挡的水面悄悄地快速向下游划去。我一口气就划了两英里(注:1英里等于1609344米)多。马上就要到渡口了,渡口可能会有人认出我,那我可就麻烦了。我又向河中心划去,划了几百米水里就有从上游冲下来的杂树枝和木材。我插到了杂树枝中间,平躺在独木舟里,任凭它随水漂远。我躺在独木舟里,抽着烟,仰望着天空开始休息。夜空是那么的晴朗,没有一丝云彩,银色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夜空,这样的夜空是那么的静怡,那么的邃远。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夜晚是这样的迷人,这样的安静。渡口那边传来的说话声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人说现在夜越来越短了,另一个说今晚还是那么的长。然后他们又把这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可能他们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好笑,接着就听到他们的笑声。紧接着他们又叫醒了另外一个人,告诉他这些事,另一个人可能不情愿被他打扰了美梦,只是气愤地说别再碰他。第一个人说,要是他老婆听到这些话,肯定会认为他说得很对,他回家后要把这些话说给老婆听。另一个人说,现在三点钟了,不用再等很久天就要亮了,从他们的谈笑中,我知道现在三点多钟了,他们也像我一样在等待着天亮。渐渐地,谈话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依稀还能听到一两声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独木舟越漂越远,漂过了渡口。我坐了起来向前看去,杰克逊岛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岛上林木茂密大树参天。整个杰克逊岛黑森森的没有一点儿光亮,好像一艘没有灯光的巨轮停在大河中间。河水涨高了很多,原来岛边的沙洲都淹没在水里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没有多长时间我划到了岛边,这里水流湍急不好靠岸。小船像箭一般冲了过去,我奋力把小船划到了静水地段,然后到了我熟悉的一个水湾,这里是属于伊利斯诺州的一边。我找了一处柳树茂密的地方拨开柳树的枝丫,把小船藏好。
我上了岸,坐在一根树桩上向岛外望去。只见河水湍湍地流着,水面上还漂着上游冲下来的木材。上游一英里的地方还有人划着木排慢悠悠地漂着过来,木排中间还亮着一盏灯,我还听到木排上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在我身边说一样,我听得清清楚楚:“喂,向左边掉头,快摇尾桨呀!”河对岸三英里的地方便是小镇了,镇子里还有几处闪着亮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烁烁。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钻进了树林里,躺了下来。先睡上一觉,再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