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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找红麻子瞧病,红麻子从不收一分钱,人家根据情况给他粮食或者柴禾,或多或少他从不计较,人们对他很是恭谨,有人称呼他红郎中,有人称呼他红大师、红道长,红麻子笑一笑也不在乎。至于看风水的事情,他倒是非常谨慎,堪舆宅基地、墓地等,他皆不拒绝。有人前来请求看相,他不会乱说,也不轻易结论。
这些年红麻子的鹁鸽繁衍得越来越多,他专门修建了一个鸽子房,整天咕咕地叫着。村里人疑问,那红麻子脑子进水了,养只鸡还能下蛋,养那灰黜黜的鹁鸽有啥球用。有谁知道,鹁鸽全身都是宝。那鹁鸽粪像一团小蛇,一半灰一半白,红麻子把它收集起来晾干入药,还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地龙。据说周家五爷脖子上长了瘰疬,当地人叫老鼠疮,多番求医都没治好,从脖颈到咯吱窝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溃败流脓。红麻子将地龙炒干研成末儿,掺上炒面和匀做成小指头大小的丸子,抹上一层黑蜂蜜晾干,让他每日服十丸,用米汤送下,不到十日痊愈。周五爷是周家辈分最高的爷,也是周氏族长,治好了他老人家的病可是大功一件,红麻子受到周家老幼的尊敬。
谷家大太太得了一个很难堪的病,下身排脓,久治不愈。谷家老大私下来请红麻子,说不出口,心里也很不自在。红麻子来到谷家,谷家屯庄的高墙大院比尤家略微小一些,浅红色大门,里面是三进院落,整整齐齐的拔廊房,粗实的红柱子顶着结实的房廊,椽子檩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塔板整齐划一,屋檐出水镶嵌了砖瓦,看上去很独特也很别致,门窗雕花也很考究。红麻子进了上房,家里摆设都是老黄花梨木家具,磨得铮亮,看得出经年的富贵光阴。
谷家大太太头上裹着青布在里屋炕上,红麻子自己不方便过去,就让莲儿查看谷家太太的病情,又询问了发病及治疗情况,他开了方子让谷家老大到尤老二的药房去拿药。谷家老大有些迟疑,红麻子说,“我手头也没有那些药,治病救人要紧。”谷家老大只好着人去拿了药。红麻子将自己带来的一把地龙用锅子炒焦,和抓来的白术、麝香、红芍药、柴胡等草药混在一起研成细末,交代一番:一日三次,每服一钱,温酒服下。没想到谷家大太太服了红麻子的药,第七日就见好了。
尤家老大的二太太生的小儿子头上生了恶疮,尤家老二就是郎中,他的药方没治好,二太太私下骂尤老二势利眼,尽会讨好大太太,后来鼓动尤老大找红麻子。红麻子抓了两只刚出窝的小鸽子给尤老大,要他回家用水闷死,一天煮一只连汤带骨一起吃下。又抓了一把地龙给他,说回家用醋煮开捣成泥状抹在疮上,早中晚各三次。尤老大回家按照红麻子的吩咐给小儿子吃了鹁鸽肉抹了地龙泥,第五日,小儿子头上的恶疮就结痂脱落。
从此以后,红麻子名气大震,远远近近的人都来找红麻子看病,村里很少有人找尤老二了,就连尤家自家人得了病都找红麻子,尤老二非常窝火,心里把红麻子嫉恨死了。现在,尤老二只能看牲口的病了,他的药房也就成了红麻子的药房,红麻子倒也不图财,除了自己的地龙和蜂蜜之外,其他草药都让人们按照方子上尤老二的药房抓药,尤老二得了实惠,心里却不买账,私下里四处传言红麻子拿鸽子粪当药的事情。红麻子后来跟人们说,地龙是古籍《千金方》上的一味药,非常稀罕。
虽说红麻子治好了许多人的病,但他让人吃鸽子粪的事还是让人不快,所以人们私下里喊他红麻子,有泄愤的意味。
那年同桂云的五妹彩云肚子疼,她大同大个子带着她去见红麻子,红麻子说是肚子里生了虫,给几块地龙烧干碾碎服下就好了。那次同桂云也跟去了,她亲眼看见同大个子的婆姨收拾晾干的鹁鸽粪,跟红麻子给她大的地龙一模一样,心里好生奇怪。后来听村里人说红麻子给人吃鸽子粪的事,桂云心里很不高兴,只觉得红麻子这人有些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