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贤被反绑着双手,嘴唇倔强地抿着,脸色失血似的苍白,却难掩干净朗澈的气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因为挫败,带着迷蒙的光。
心中猛地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感觉仿佛是熟悉的。我呆呆地站着,目送他被带进西院的家牢里。
剿灭了姬佐氏,戎狄家族比过年还热闹。整个白天鞭炮声不断。长老族亲前来吉祝送安。女人小孩跑到西院,仿佛看稀罕物似的,朝里面的姬贤戳戳点点。
父亲三房五妾生的姑娘们,更是莫名的躁动,看姬贤的眼光都流转动人。她们吃吃娇笑着,声音因兴奋而发抖。
“看呢,他长得真俊。”
“不愧是少主,瞧他身上穿的深衣,价格可是昂贵无比的。就这样脏了破了,真是可惜。”
“可惜的是这张俊脸,以后谁要呢?”
“你们不要,我要。”
“我要!我要!”
姑娘们对人质很感兴趣,纷纷争抢起来。我起初远远地站着不吱声,这会儿大踏步走到她们中间。
“他是我的,你们不许动他。”我大声说。
她们起初一愣,很快尖锐地笑了起来。
“傻子又说傻话了。这人贱得连根草都不如。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别跟这种人一般计较,她这是犯花痴。戎狄家族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咱们告诉父亲去,随便找个呆子娶了她,免得老是丢人现眼。”
习惯了她们的讥诮,我浑不在意,仍坦然地抬着头,甩着袖子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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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五更,万籁俱静。
趁着浓浓的夜色,我狸猫般爬过西院的土墙,出现在家牢外面。
时隔半月,两家战争的乌云已经消散。牢里的姬贤似乎已被驯服,终日无声无息。人们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连父亲都在考虑要不要放他出来干活。
姬佐氏遭败落,即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主,成了对方手下败将,也是奴役的命。
我用偷来的钳子小心开了门锁。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只听警觉的一声,“谁?”
我作嘘声,点了蜡烛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得意地笑了起来,“是我。”
烛光晃晃地落在姬贤身上,清晰可见他身上月牙白的深衣已染了灰尘,昏黄的污渍斑斑。而他脸上更是脏兮兮的,满脸细细的胡渣,那双眼睛泛着暗淡的波纹,落寞至极。
此时他惊得一呆,看了看我,懒洋洋的问:“你是谁?”
“我叫傻妹。”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大概已经猜测出我的身份,他冷眼看着我,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讽,“傻妹?深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我傻兮兮的答道,觉得有点委屈。是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这半月来,心里一直记挂他,白天在院子外面晃荡,夜里禁不住想见见他。
他看起来既疲惫又寂寞,眉宇间锁着浓浓困意,“就叫傻妹?还有没有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