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佐氏王族,我家世代为奴。自打生下我和紫苏,我父母有了另外的打算:要给后人留下一个自由身。所以他们选择了我,偷偷送给云游吴越的僧人,由僧人转由始源国人家抚养,后认识始源君成了他的夫人。此事关乎全家安危,我父母和我们姐妹俩一直保守秘密,自是不会和任何人说起。”
紫菀淡然说着,明艳的脸上一片哀凉,“紫苏几天前来过我这里,我才知姬佐氏遭灭,可怜了我家父母……又可叹我和紫苏遭此厄运……”
姬贤脸色苍白,抖动着唇片喃喃道:“紫苏来过这里,她真的来过……那么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紫苏提起过你和她的事。”紫菀说到这里,不由看我一眼,继续道,“我本不想说,不该说,不说怕是一辈子也不得说了。她只是途径此地,最后跟随一队马帮走的,她说她去后周。”
“后周?”
听到紫菀最后一句话,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姬贤比谁都急,惊问:“那队马帮又是谁?为何去后周?”
紫菀面对着姬贤,唇角隐约泛起冷意,好半晌,才一叹,“一个女人久盼郎不见,天涯茫茫,伤心断肠时巧遇恩人搭救,自是随恩人而去。至于是谁,紫苏只是说他们是好人,贩运茶叶为业,她要随他们一起回到后周澶州。”
“澶州……”姬贤黯淡的眸子一瞬间亮了亮,朝紫菀深深施礼,“多谢夫人,小民明白了。刚才心急,对夫人多有冒犯,请夫人见谅。”
“如若见到紫苏,请转告她,这次姐妹匆匆一见竟是永诀,万望妹妹珍重。”
紫菀泪眼闪动,再一次转向始源君,盈盈一叩首,“保重,紫菀去了。”
说完再不看任何人,上了毡车。
车声马蹄声重新响起,轻微而连绵,间杂着无数的呜咽。始源君始终缄默无语,随车队送至四十里长亭,又目送车队逶迤于峰岭之间,又溶于云雾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精彩啊精彩,真没想到紫苏还有个孪生姐姐。唉,只可惜,又一对鸳鸯被拆散了。”大头陈站在我的身侧,感慨万千。
我望着姬贤的背影恍惚,隐隐约约地听在心里,似被触动,不禁瞪了大头陈一眼。
大头陈这才觉得失言,收回又来不及,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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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未亮,弯月还映着东篱斜影,我突然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连日的繁忙下来,常山等人累得没有什么精神,但还是给姬贤单设了房间。大头陈长得古怪,想把他安置在僻静无人的后院,大头陈却扬言要和姬贤一起住,行宫里的人都有点惧他,也就随了他。
其实,是我求大头陈留下,帮我看管姬贤。姬贤倒没拒绝,蔫蔫地坐在榻上想心事,勉强喝了几口粥,算吃了,便挥手赶我出去。
这会儿,姬贤是否睡得香?
我惦念着他,披衣走向他所处的房间。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姬贤睡得好好的,大头陈歪在另外一张睡铺上,阖着眼打呼噜。我放下心,独自坐在台阶上观望启明星出现。
东边天际呈现晨曦,五彩云霞蜿蜒如潮,正是一副绚烂山河卷。北周虽是南唐的邻国,澶州在遥远的千里之外。紫苏跟随一行马帮离开,商人羁旅天涯,行踪不明,怕是找不到了。
姬贤一定放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