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屋外张望了几下,院子里毫无动静。便关进了房门,将银盏搂在怀里,裹紧棉被睡去。
一定是缘分巧合,银盏从天而降的时候,我和姬贤第一次有了月下交谈,他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我们的姻缘乍合即分,就在那晚戛然行至末梢。我紧紧抓住银盏,仿佛握住了幸福,生怕它再度离我而去。
“姬贤……”
我在睡梦中呢哝,默念姬贤的名字。无数流光碎影在梦中转瞬逝过,那个泛着微微无奈的男子,忧伤的面容、寂寞的眼睛,飞溅激流中如泡影般片片碎裂。
一夜间,泪水**了床枕。
姬贤事后,我稀里糊涂地背上了“寡妇”的名衔。为了将我这个不祥之女处理掉,父亲和族人商议,在戎狄家族里挑个身强力壮却同样呆傻的年轻人,早日娶我出去。很快,他们选中了一个,匆匆备齐了一份嫁妆,并择好良辰吉日。
这事我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以前伺候我的佣人进了院子,数落了我一大堆,无意间说漏了嘴。
我恍然明白,这个地方已经容不得我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家出走。
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走。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收拾完行囊,爬上蔓延绵长的树藤,成功翻过后院高墙,匆忙而行。
天亮之前,我出现在悬崖边,姬贤跳下去的地方。
我掏出银盏,希冀再度与姬贤谈话。眼前的青山都缄默不语,喧哗的瀑声永远不会静息,残叶在风中摇曳,天宇点点繁星闪烁,无数浮光掠影划破苍茫的天空。
我的手摩挲着银盏,声音高高的,一字一字,那样动情。
“姬贤,你是不是就在下面?你回答我,可否带我一起走?”
如果他能回答我,我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就在指尖无意触及的刹那,满眼银光闪闪,满天星月在眼前似隔了一层薄纱,而姬贤出现在纱的那一端。他从湍急的激流中爬上岸,脚下一绊仰面跌倒,接着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奇幻的镜像,狂喜到无以复加,声音发颤,“你还活着……你去哪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姬贤再度出现了,他蜷坐在石墩上,衣衫褴褛胡子拉渣。宝马珠骈从他面前不断穿梭,不乏衣着光鲜的人经过,往地上摆放的罐子里扔铜钱。姬贤似乎望了望天色,拾起钱罐子缓步而行,一家店门外写着“石头城”的幡旗迎风飘扬……
东方初现鱼肚白,天亮了,眼前的镜像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消失。突如其来的幸福淹没了我的神经,我听见自己欢快的心跳声,双目已有了泪光。
“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要找你去!”
还未从兴奋中回转,当空传来一声叱咤,“哈哈,原来银盏就在你的手上!这回跑不掉了!”
抬眼一看,那个大头陈不知怎的出现在面前,他盯着我手里的银盏,就势就要夺走。我机灵地一闪,将银盏揣入怀里,飞一般跑下山去。
“你这傻丫头,原是这般狡猾。看我不追上你,连你一起打!”
大头陈在后面追赶,不时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就这样,我离开了吴越国,去往要去的地方。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夫君姬贤还活着,我要找到他。
那天,风如刀,漫天风沙。我一人,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