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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全城虚惊的那一天,正是黄澜生夫妇进满城去看房子的那天。

城里风声越紧,官场里暗地佃房子,偷偷安置家眷,藏匿细软的越多,要不是连黄澜生当差的那个局子上的总办,以及他的帐房,和几个委员,全躲了,不再上局,——尤其是他的那位肯看报,好议论,号称深通时务的同事,更为胆小,在知道武昌消息的第二天,就不见他的影子了。——他也不那样着急搬家。要不是振邦的病尽那样缠缠绵绵,他也不待到这一天,才偕同他的太太坐着轿子向满城支矶石胡同的奎家来。

凉秋九月的时候,满城越觉得凄清。大街的石板面,只并排铺了三块,其余全是湿润的泥地,光这一件,就显出它的穷来。

奎家之在满城,算是第二等大人家了。据说老爷子是个旗籍举人,曾在云南做过一任知县,死了,积有一些钱。所以住的地方地面也宽大,—— 一定是违了祖制,暗地使钱向左邻右舍偷买了些。——房子也是彻头彻尾新修的,长五间,表面上虽是一明两暗,配了两间耳房,其实都是推窗亮格的前后间,算来足足有十大间,而厨房和下人住的房子尚在外。院子也大,花木也多,并且收拾得很齐整。尤其是明一柱的阶沿下一排六大盆秋素,花虽是开过了,而尺把两尺长,窄而有劲,纷披在盆沿四面的叶子,却颇为疏茂有致。

黄太太还觉得有点不大满意的:大门太小,不堂皇;没有二门,一进大门的柺门子,就把所有的房屋看通了;院子的地基矮一点;两面是土墙,隔壁邻居似乎太穷了点,难免不有越墙偷窃之虑。然而还干净,还幽雅,住哩,尚可住得。

奎家老太太有五十多岁,脸上已布满了细细的皱纹,还是按照旗下人的规矩,光光的梳了个把子头,插了满头鲜花,白粉胭脂,还打扮得很浓;穿着硬面料子,略有镶滚的阔袖长袍;脚上是米色宁绸,青绒云头的厚底鞋,是拔上鞋跟的。和蔼活泼得很不像意念中的旗婆子,这又给了黄太太一个好印象,“像这样的房主人,都还不讨厌。”

奎老太太又那样的谦逊道:“黄太太,你们是住惯高房大屋的人,不要见笑啦!到处又太脏了,莫把你黄太太贵重的衣履糟蹋了,才不值哩!”

她的儿子,——体育学堂的学生——有二十四五岁,精精灵灵的,身体不很魁梧,态度却很恭顺,同黄太太说话时,两眼钉在她的脸上,一眨也不一眨,意思很是专注。这也是令黄太太高兴的。

烟茶酬应之后,姓奎的学生邀约去看房子。老太太送到大门外。姓奎的学生提议:此去西胜胡同并无多路,要是黄太太高兴,一同步行去倒好。

黄太太是文明脚,本可以走的,满城又如此清静,也正想走走,何况姓奎的学生是生人,生人的话更不好不听。

他们遂一路说着话,慢慢走出支矶石胡同口,绕从副都统衙门的短墙外,走到西胜胡同。街道虽然全是泥地,因为是阴天,没有尘土。各家土墙内外的树木又那么茂密,西胜胡同口又有一个大野塘,水面上全是绿阴阴的浮萍。黄太太更其高兴,连连称赞了几句:“我先前还不晓得满城这们清雅,地方好,人也好,在这里住家,真不错!就只没有做生意的,买东买西总要朝大城跑,这点不方便。”

姓奎的学生连忙说道:“从这里出大东门只一条街,也不算远。黄太太有钱人家,多使一个跑街的,也不算什么啦。”

黄太太很以为是,看着姓奎的学生点了点头。

不十丈远,黄澜生指着一所极其破败的院子道:“就是这里了。”

“酣?就是这里?”黄太太大为吃惊的看着一道只有门框,而无门扇的大门。门基矮得比街面还低,那门也只得三尺来宽,五尺来高。上面的瓦已没有几片。门柱门枋全向东倒着,要不是有一堵泥土已经剥落得现出好些缺口的短墙支住,那大门一定要摆脱它的任务而躺下了。

姓奎的学生举手向黄太太一让道:“里面还可以。”

其实,里面也并不见得可以。四面的围墙全是那样巫山十二峰的坍塌了,原来也只高及眉头,现在是连狗都可跨过了。院子比大门门基还低,想到落大雨时,四处的雨水灌来,自然又是一个野塘了。现在还好,没有绿萍,只是寸许厚几乎使人不能下足的青苔。附墙倒有几株桂花树,和两三丛茨竹,只是野草二尺高,落叶黄腐到发出一种刺鼻的腐臭。

确有三间房子,一明两暗,摆在地基的正中。光看外表,已可估出它的年龄至少有二百岁。初建时,或者穿了件油漆衣服,现在衣服已被风雨剥尽,不但肌肉全露,有些地方连肺腑都露了出来。屋瓦稀薄到不能把阳光完全遮蔽,这绝不是原有的数目,说不定是被近代的主人,抽了些塞在胃上去了。屋檐那么低,这无怪,从前的制度如此。前面阶沿倒是明一柱的,但地面的泥土全变成凹洼不平的样子,也薄薄生了一层青苔。

中间明的一间,真可谓明了。分明是六扇长窗门,只左右各剩下一扇了;后面壁子,上半截的泥壁早已羽化,下半截的裙板也随之而逝:幸而还剩有一条孤独的腰枋,尚可供考古家的考证,证明这间房子之初建时,绝不是间敞棚。暗的两间的窗棂,也只稀稀的剩了些残骨。黄太太走到西首一间的窗外,往里一看,顶篷等类自然没有,地板也不够数目。好的是也空空洞洞,没有一件碍眼的东西,和明间一样。

黄太太一进大门,就把眉毛蹙紧了,一个头也像博浪鼓似的。她的心境全变了:“像这样地方,那里是人住的!”然而这还是房主人尚未出来时的感想哩。

姓奎的学生在东首窗下唤道:“肃大嫂嫂,黄家太太来了,你支撑着出来一下。”

所谓肃大嫂嫂,懒懒应了一声,公然出来了。她是那样的瘦,那样的病,那样的黄;枯草般的头发蓬在头上,几乎把她的人形都给改变了;衣服破褴到恰如其分,也恰如其分发出一种臭气。

她还那么怪笑着给大家请了安,冲着黄太太满不自在的面,夸说她这院子之好,“那几天天晴,桂花正开时,连胡同口上都闻得着香。就只没有培修,没有打扫,如其你太太搬来,叫几个匠人来收拾一下,就干净,就幽雅了。比那些大员们佃住的还好哩。太太,你几时搬来?我好腾房子。”

黄太太蹙着眉头连往后退。

姓奎的学生却力证他的话没说错。说是但凡好一点的房子,都是自己住得起,断不会腾出来租人取钱的。能够拿房子租人,自然都是穷苦人家,房子自然都是这样不十分好。

黄太太问:“说是那头不远还有一院呢?比这个咋样?”

“都差不多。此外我还代黄太太看了几处,更不好,连围墙都没有。房子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院子里只有草,树子全变了柴,烧了。但是还租出去了。一处租与机器工厂的总办,住他的老太太和姨太太,一处租与首府于大人,住他的姨太太。全是搬去了,才叫人来培修打扫,实在还不及这里的。”

黄澜生回头问他的太太,到底几时搬,好当面告诉房主人。

她生气的答道:“你急啥?回去再商量。”

立刻就要回去,姓奎的学生还那么恭顺专一殷勤的要挽留他两个到他家去吃点心。说是老太太已预备好了,既承赐以厚礼,原该留吃一顿便饭的,因为来不及,只好吃点点心,以见主人的情谊。她也丝毫不感到姓奎的学生是不应该力拒,使其难堪的生人,而坚决的说孩子还没有全好,不放心。

她一回到家,就向她丈夫叫道:“瞎了你的眼了!那样的地方,都能住吗?比乡坝里的猪圈还糟啦!我宁可安安逸逸守在家里,等棒客来把我杀了,我也绝不搬的!亏得那该死的旗婆子,还夸说她的房子好,比多少大员们租的还好!也亏那姓奎的学生,还帮着她说!倒是奎家还勉强住得,你问他肯不肯租人嘛?”

黄澜生摇着头道:“奎家不行,他是有钱的。太太,我想,或者叫人先去打扫出来,培修是来不及的,只叫笆子匠去用竹片把后壁夹好,窗子钉成牛肋巴的,三间房子吊上顶篷,再裱糊一下,钉几扇简简单单的木板门,把家具摆起来,似乎也可以将就住得。”

“你这想头又不对呀!比如人一样,你本底子先就没有三分人材,你就再用胭脂水粉,金珠首饰,打扮起来,人家能不能便说你长得还好,可以将就爱一下呢?你眼睛瞎了,难道鼻子也瞎了?进大门时,你不觉得那臭气吗?真个比猪圈还臭!”

他到底还迟迟疑疑的,以为是离乱年间,找个避乱之所,又不打算久住的,何必认真讲究。

“我已经说过了,我宁可等死,也不搬往那些脏地方去受活罪。你的意思我也明白,避乱嘛,还那们讲究?我并不是讲究,太脏了,太臭了,半刻都不能住,你叫我咋能闭着眼睛,捏着鼻子过呢?不要说我将就不下,你就约幺妹去看一看,试试她的脾气,如其她能将就,我没有话说,跟你们一道去,免得说我一个人的过场大。”

本可以不再说搬家了,恰恰那天下午全城虚惊的波纹漾进了黄家大门,黄澜生遂决计再约韵侠去复看一次。

他原打算借韵侠的力量把他太太转移的,他没有料到韵侠一转到他家,竟和她二姐的口吻一样了:“无怪清朝要悖时,要倒灶,你只看那些旗婆子,那里像人!我以前听舅舅他们说,旗婆子好吃懒做。有本事把卖汤圆的担子叫到床跟前,脸不洗,口不漱,挺在床上,叫卖汤圆的大哥挟来喂到她嘴里。我先前还以为这是故意说来挖苦满巴儿的话,今天亲眼看见了,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亏她们还有心肠活下去!”

她二姐笑着问她:如其打扫下子,钉上牛肋巴窗子,再吊上顶篷,裱糊一下,用竹片夹一夹,她愿不愿意搬去?

她几乎是在吵闹的说道:“咋个打扫得干净哩!除非连屋顶都用水洗过!首先把那个脏院坝收拾到不臭,看得顺眼,就是不容易的,就不是两三天的事!并且太不好了,随便咋个收拾,住着总不舒服,我绝对不愿意搬!”

黄太太便向坐在一旁抽着水烟的她的丈夫笑道:“幺妹都这样说,该不是我一个人的过场大?……幺妹,我昨夜就仔细想来,离乱年间,顶可怕的就只是杀人。像从前打仗时候,城一破了,动辄屠城,不分男女老少,杀一个尽绝;或者乱杀三天才封刀,这倒应该找个地方躲一躲。如今只是同志会攻城,他们是反官的,并不见得会乱杀人。你黄大哥虽说是一员官,却没有拿过印把子,没有管过百姓,谁知道有他。怕的就只是棒客们乘势抢人。抢人的棒客也未必杀人,那我们真用不着躲了。何况未必抢到我们的名下,我们何犯着躲到那些地方去受罪呢?……”

黄澜生道:“你还没有想到革命党也要进城哩!”

韵侠道:“革命党更不会抢人了。”

“总而言之,躲一下,少受些惊恐。再则乱世道,意外的事是很多的。”

韵侠看着他道:“你好胆小,这样怕死!”

“倒不一定怕死。我也晓得现在不比从前,乱杀人是不会有的。我只是替你们耽心,进城的不管是同志军,是棒客,是革命党,趁着混乱之际,干些奸淫事情,是很寻常的。”

他太太大笑道:“哦!你才在替我们耽心!说真话,我倒还没有想到这上头。其实,奸淫又算一回啥子事呢?同志军棒客革命党还不都是人当的,又不是禽兽。”

韵侠也只抿着嘴笑,脸上微微罩了一层红晕,她到底不及她二姐老辣。

振邦靠着他幺孃的膝头,看着他妈问道:“妈,啥子叫做奸淫?”

三个大人全笑了。

他爹爹笑着吆喝道:“两个娃娃都滚出去!有些话,不是你们听得的!太太,你也太脱略了,照你这样说,烈女烈妇的嘉名都不要了。”

韵侠忿然道:“黄大哥,你还是这样腐败呀!我问你,男女不都是一样的人?为啥女人着男人估着糟蹋了,就该吊头跳水抹喉寻死,博一个烈女烈妇的嘉名?你们男人家如其照样着女人估着糟蹋了,又算不算失了贞节?……”

黄澜生也大笑道:“幺姑小姐的学问还差一点。男人家咋会着女人估着糟蹋?”

韵侠或许想到了什么,脸更红涨了,伏在她二姐肩头上笑道:“我说不来。不过我总觉得旌表节烈是不对的,男女太不平等了!二姐姐有些见解和我一样,等她同你说,她比我懂得多,看你说得赢她不?”

结果,黄太太姊妹一致,是不搬的。顶坏的一层已被看破,她们简直就心安理得起来。倒是黄澜生还是提心吊胆的,但又不敢抱怨,不敢坚决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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