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生看看三人的脸色,终于打破僵局,半开玩笑式地说道:“你们紧张什么呢?天掉下来还有屋宇顶着,何况现在又不是世界末日,用得着担心受怕吗?再说了,史前辈虽然与黄公子划开了界线,这并不等于他们之间就是死敌,我觉得有些时候我们不要被表象的东西蒙蔽了眼睛,然后自以为是顺理成章地进行推论,很多时候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与事实相差甚远,甚至背道而驰。凡事以事实为依据,捉贼捉赃也正是这个道理。”
唐少萍点头称是,说道:“李公子说的在理。现在黄公子大难不死逃过一劫,本应庆幸才是,然则‘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今后还有很多潜伏的危机需要勇敢面对。希望黄公子能够顶住压力,积极乐观地看待未来的生活,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你身边的人,都是一种鼓励与慰藉。”
黄少龙深情地说道:“谢谢你,唐姑娘。当然,也谢谢你辛姑娘,李公子。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义无反顾地跟我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难,没有半点怨言,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现在是危难时刻,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总之一句话,今生今世,我黄少龙永远都把你们当作我的兄弟姐妹,当作我最亲密的人,决不变心!”
“仅仅是兄弟或姐妹而已?”唐少萍提醒一下。
“这有问题吗?所谓手足情深。我愿意与李公子做兄弟,与唐姑娘、辛姑娘做兄妹,虽然是一种奢望,但只要你们点个头称个是,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谁与你做兄妹,我才不稀罕呢!”说完,辛瑜一步三回头、似有不舍地走开了。
“黄公子,你还真不经点化,这回你得罪了辛瑜妹妹,可是自找苦吃哟!”唐少萍为他叹息之余,担心辛瑜想不开,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错,挺好的,有大将风度,只是因为你的大度很可能就伤了美人的心,可惜了!”李桂生感叹一声,摇着头,偷着笑,乐悠悠地走开了。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其实我又何曾不明白美人之心呢?刚才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辛姑娘罢了,现在看来辛姑娘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就更有勇气追求我的另一半了。两情相悦才是幸福的,相信有一天辛姑娘会明白我的用意的。”黄少龙如此想着,眼里充满希望的神情。
且说自昨晚从郊外寺庙回来之后,周全便一直留守在兄弟何领先身边照顾他,彻夜不眠。他吩咐店小二取得两瓶上等女儿红以及一些下酒菜,独自一个人坐在客栈房间的茶几旁,独斟自饮,他时不时顾首回望正呼呼大睡的何领先,又一个劲地喝着闷酒,夜深人静之时,“酒肉穿肠过,愁烦独自多”,那心思,那神情,便又不知不觉地全都转移集中在模糊而迷茫的未来征途上,并随着酒气的上涨而渐入佳境。突然间,有个人影在脑中闪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从那清晰的轮廓依然让他联想到昨晚带给他无限猜疑的神秘人,并忍不住追问自己:“这个老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他将何领先击伤,又为何要给他救命药丸?这寺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连串的追问让原本就烦躁不安、摸不出头绪的周全愈加憋闷不堪,他极力使自己清静下来,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需要说服自己,尽快做出一个决定。酒过三巡之后,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習日清早,一如意料中的一样,何领先有惊无险地醒了过来,保住了性命,周全在欣喜之余,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一边将好言语安慰何领先暂且留在客栈休养生息,一边又嘱咐店老板好生照看他的兄弟,及俟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放开手脚径直赶往郊外寺庙,以解心中之谜。
其实心存困惑谜团重重的又休止周全一人?唐先河郁郁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便草草地吃了东西,然后火速赶往郊外寺庙以求揭开谜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安全起见,他还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者模样,继续昨晚的风格,以防万一。当他重访故园之时,寺庙外百丈开外范围内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一片静悄悄的样子,偶有晨鸟啼叫之声,愈加显得寺庙的寂静与冷清。
此时,唐先河已然顾不上这些,在他的意识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进寺庙,深入搜索,认真排查,得出结论,验证虚实。
虽然四周万籁俱寂,悄无声息,但昨晚史洪廷的突然出现还是差点令唐先河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当时他攻击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黄少龙,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史洪廷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但在面对如此一个神秘兮兮的恐怖人物,唐先河不由自主地提醒自己要多一个心眼,哪怕是在虚拟的对方并没有真正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时候。
唐先河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地走进寺庙中去,院子里年久失修的残垣瓦砾以及无人光顾下杂草丛生的凄凉境地,在令人婉惜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来自内心的隐隐心痛。告别辉煌,走向没落的又何止是一个荒废多时的小小郊外寺庙呢?唐王朝的由盛到衰不也是有着惊人的雷同之处吗?面对此情此景,委叹的声息从唐先河口中油然而出,他马上又意识到此时不是感悲怀古空嗟叹的时候,于是遂将冷峻挂在脸上,凝神戒备,继续搜索。
方刚进入厅堂,唐先河却将脚步缓了下来,面对厅堂的空洞与冷清,你便是有火一般的热情,也会被无情的抹杀殆尽,灰冷你的心。唐先河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思忆着昨晚走过的路线,凭感觉探寻着曾经的足迹,以及自己躲藏的地方,并最终确认史洪廷突然出手的方位,并根据这个方位推断史洪廷藏身的所在。最后,唐先河将目光定格在神佛身上。
那是一尊早已灰尘满面、黯然失色的神佛,与其它供人拜祭的神佛一样,除了慈眉善目的表情,便是冰冷死寂的金身,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唐先河围绕神佛转着圈子四顾查看,终于在神佛的背后,有了惊人的发现。那是一排错宗交加的足印,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在认真辨认之后仍然可以确认出是新近出现的足迹,从足印的深浅程度来看,这里应该有人长时间蹲守着,难道昨晚史洪廷就是从这儿以逸代劳,等黄少龙摸索着进来后悄然走近他的身后突然袭击的?
带着疑问,唐先河的手不经意间停放在神佛上,那凉飕飕的触肤之感,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迅速地将手挪开,而就在挪开手的一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但见神佛倏忽间从背后分开两半,从中裂开一扇一尺有余二尺不足的门缝来,而神佛身位的下面悠然敞开一道洞穴,洞穴里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意外的发现一下子令唐先河兴奋起来,他毫不犹豫地钻进洞穴之中。而就在他脚落实地之际,那尊神佛却突然间自动回归本位合了起来,忙乱中唐先河想开启神佛已是不能,只好一鼓作气,点上松香,在洞穴里长驱直入寻找出路。
蜗牛爬行似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峰回路转,拐弯尽处惊喜地发现前面亮着灯光,唐先河立马将松香吹灭,慢慢靠近亮灯的所在,又向前走了十丈左右,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唐先河暗叹寺庙之中果然藏有玄机,证实自己先前的推断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实有所指,由此更是信心满怀,斗志昂扬,愈发小心谨慎,走三步停一步地向声源慢慢靠近。如此又行进了十多米,那说话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明朗起来。
只听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也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在这里,你的所有努力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纸空文,沦为泡影。你可能还天真地梦想着你的掌门师伯会亲自挂帅,带领武当弟子及天下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前来救你,醒醒吧,在你失踪的这几天里,谁人会真正关心你的生死存亡,谁人会为你而舍生取义挺身而出?你要知道,武当不是因你的存在而存在,也不是因你的消失而灭亡的。你只不过是凌虚子手中的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武当有危难时就派你们去拼死一搏,浴血沙场,平安无事之时就视你们的生命为草芥,抛在一边,一钱不值,我现在只不过借用你来做个试验,马上就让武当的狼子野性现出原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骗人,骗人!掌门师伯决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你休想编出一箩筐理由来让我背叛武当,背叛正义!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那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不要说你死在凌虚子手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你可以不相信我,反正你的生死又与我何干呢?我先走了,呵呵……”
“啊,原来失踪多时的武当弟子寂心竟然被史洪廷关在这洞穴密室里,怪不得武当寻人多时一无所获徒劳无功,原来这一切都是史洪廷搞的鬼!我要不要马上救寂心出去呢?”唐先河想起史洪廷刚才说的话,一下子又犹豫起来。
此时,唐先河的内心已是颇不平静。对他来说,除他自己以外,还有人如此态度鲜明的站出来与不可一世的武当最高领袖凌虚子道长划清界限,指点他的不足,并且一针见血地道破他的本来面目,揭示他的狼子野心,唐先河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却是高兴不起来,他隐隐觉得像这样不劳而获而靠运气取得的战果太过随意,欠缺挑战性,至于战果的可靠性也无法考实验证,谁又能保证刚才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呢?凌虚子工于心计自然不必多说,而对于史洪廷,自己对他又了解多少呢?如果刚才的布局只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万一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师父临终前托付自己做的事可就再也不可能实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