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休休坐在窗前,目光始终落在院子里的栀子树上。
曹桂枝心神不定地来回走动,近到女儿身前,耐着性子劝说道:“你都十五岁了,该懂事了,这个穷地方哪点吸引了你?你是没见过世面,才觉得孟俣县好,等去了江陵,你会发现那里比孟俣县好上岂止是百倍千倍?”
休休心生厌恶,顶撞道:“既然这样,娘怎么一直窝在这里?去江陵岂不更好?”
曹桂枝怒目圆睁,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死丫头,叫你顶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摊上死呆子,我只好在这里活受罪!死呆子在你脑袋瓜里灌了些什么,教你这般不听话,你说!”
休休含泪不吱声。她知道,从自己懂事起,父母之间是极少搭理的。母亲待人冷漠,她也从不亲近,她只在乎父亲,只听父亲的话。如今父亲不在家,她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与其这样与母亲纠缠,不如避开她。
她不吭一声地出了房门,下楼,出院门。曹桂枝尖锐的声音还在后面嘶嘶回荡。
“不用搬救兵!倪秀娥她帮不了你!谁都得听相爷的,你听到了没有?”
弄堂深处,休休在褚家木栅门口站定,随手捏住半挂在门楣上的涂铜铃铛,左右摇晃叮叮啷啷响。
门立刻被打开,里面的人似乎已等待了好久,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往里拽,一直拉到院落屋檐下。
十八岁的天际长得高大俊朗,脸上掩饰不住的灿烂笑意。他剥了个栗子,很自然地想送进休休的嘴里,“这几天怎么没来找我?我教你的诗书可是背会了?”
“倪妈妈呢?”休休有心事,只是用手接住,不断地朝里屋张望。
“娘等会儿要出门,我三姐快生孩子了。”天际回道。
休休心里不免惆怅。十年来,储家也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天际父亲暴病身亡,留下一屋子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好在倪秀娥在江陵当奶娘的时候,相府赏了不少恩赐,才体体面面将天际父亲落了葬。父亲一死,储家四个子女丰穰成熟了许多。休休还在懵懂时期,倪秀娥又体体面面先后嫁了三个女儿,加上天际越发刻苦,对她又孝顺敬重,也算是苦尽甘来。
倪秀娥从里屋出来,白了儿子一眼,训斥道:“又聊闲话了,回房里好好用功去!”
最近母亲管束愈发紧了,天际不免唉声叹气说:“娘,休休来了,就聊一会儿。您放心,不耽误考试,更不耽误明年开春去江陵。”
“明年事情多着呢。娘是说,你要长点记性,前途要紧,早点投靠穆氏才是正理。”
休休听天际说起过,但凡乡试中举的考生,去了江陵以后,经过老师引荐,投靠在有权势的官宦下,算是给前途铺路。于是也笑着催促他,“回房去吧,我跟倪妈妈说几句话,马上就走。”
天际不舍,赖着还是不想离开,“你们说你们的,我不插嘴。娘,干嘛一定要我投靠穆氏?”
倪秀娥板起脸,大为生气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没开窍啊?当今皇后姓穆,穆家势力强大,皇后的父亲定国公曾经辅佐皇上战绩赫赫,说起来,这大定江山还是定国公打下来的。何况大皇子是皇后亲生,储君位置指日可待。娘虽是乡野妇人,可也是见过世面的,看见过宫眷繁花、琼楼殿宇。这点比任何人算得精明,娘瞅准了穆氏权倾朝野,正打点银子给你精心准备。听娘的,绝对不会有错。”
一番话说得天际频频点头,他乖乖地应了一声,朝休休眨了眨眼睛,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倪秀娥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凝视休休的脸,沉声问:“怎么,这泼妇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