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
巴陵督战前线大营。
吴三桂整日都彻夜难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咳嗽不止,苍老的枯指不停的在地图上比划着。之前前方哨骑来报,西南方向发现清军十余万人安营,可怎一夜之后,便没了去
向。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吴三桂立刻派出数百哨骑,前去四方寻探,却是一无所获。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清军明显处于很大的优势,即便是直接攻伐,也不失为上上之策,却为何一夜之间不知去向了。身经百战的吴三桂,内心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慌。
令人头疼的不是敌人有多么强大,而是不知道敌人下一步的行动。
“禀告皇上。”哨骑来报,“清西路军王霸岩部,攻占贵阳,兵锋直指昆明。”
吴三桂听后大惊失色,昆明可谓是自己的大本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王霸岩攻占了昆明,自己便处于进退两难之境。
“广东尚之信方面,却未见动静。”哨骑继续道。
“嘁!”吴三桂冷哼一声,“恐怕此时尚之信,已然写好了乞罪奏折,随时便打算上奏清廷了。”
尚之信依附吴三桂之时,便与其协定,南方诸省安危由其负责。
吴三桂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对策,毕竟自己在云南盘踞数十年,根基夯实,当务之急理应调派吴应显前往昆明,尚可应对。
还未等吴三桂下达调派的指令,又一兵士入账而来。
瞧得此人乃是吴应显帐下,吴三桂内心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淮王南下征讨贼寇,有何事报?”
“回禀皇上。”那兵士道,“淮王势如破竹,五日前便一举攻占衡州,余贼望风东逃。前番淮王部军正打算班师回巴陵,却是犹如天兵下凡一般,城外尽皆清军,如今衡州告急,望皇上立刻发兵去救。”
“什么?”吴三桂胸口一阵绞痛,道,“何人带兵?”
“大旗上写着福建总督姚文婷。”
吴三桂听了这话,连忙在地图上比划一二,片刻后指着常德喝道,“他娘的,在此。”
吴三桂果真当世名将,推测出黄明建部军如今定是驻扎在常德。再将清军五路大军的方向标明,已然目瞪口呆瘫软般坐在了凳子上,嘴角微微喃喃道,“天要亡我大周矣!”
情势已然明了。
吴三桂在脑海中将清军的部署整理一二,真如八面张网,四面埋伏。
“立刻传令方献德,钟无义与诸位将军前来觐见。”
片刻后,数人一同走进大帐。
吴三桂已经将清军五路大军的部署,在地图上标明清晰,对着二人道,“清军如今四面攻袭,为我等形成合围之势,后路尽断了去,各位爱卿以为当下如何应对?“
众人瞧着地图上圈圈点点,皆默不作声。
这些人大都是跟随吴三桂数十年的将臣,大大小小战役也经历百次有余,而如今无不是面如死灰一般。清军势大,即便是正面交锋,胜算比例仍是不大,更何况四面合围之势,一旦四面清军聚到巴陵之时,定是朝不保夕。
吴三桂扫视众人,内心估摸着,恐怕此时这些人之中,有一些已然打算回去收拾包袱,能逃多远便逃多远了去。
“或战或退,总得有个说法罢。”吴三桂冷冷说道。
“臣以为当固守巴陵。”方献德拱手道,“清军四面而来,且如今分散数百里之遥,我军本就兵少,若再分兵迎敌,定是顾此失彼,到头而来便无力还击。再者我军驻扎巴陵数月,防御工事修筑完善,即便是四面围攻,也能抵挡数月。”
“固守?”吴三桂顿了顿说,“尔等以为呢?”
“老朽以为撤守巴陵。”钟无义道,“淮王如今被困衡州,恐难以相持,一旦衡州失陷,对我大周则是致命打击。再者清军战略便是以巴陵完成合围之势,我军此时撤出巴陵,可以长江作为屏障固守,解决掉衡州的清军,便可进而夹击云贵王霸岩部。”
“哦?”吴三桂略微思索,“还有提议否?”
“末将以为当主动出击。”众武将身后闪出一少年,面目清秀,年纪估摸也就二十二三,“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奋力一搏。”
“哦?”吴三桂微微一笑道,“敢问将军当以为如何?”
“这.这.不知道。”少年木讷不知所答,退缩着身子往后站去。
“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吴三桂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却是豪言壮志。”
这话惹得众将不禁大笑。
“臣也以为主攻为上。”一声高亢之声,由帐外传了进来,气势雄浑犹如泰山一般,随后四人走进大帐之内,为首少年拜道,“兵部侍郎朱以洪前来领命。”
“洪儿。”吴三桂佯作大喜道,“洪儿,你可算回来了,不知天地会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朱以洪道,“臣如今已然是天地会北方总舵主了,可谓大功告成。”
“嗯。”吴三桂走下来,微笑着拍了拍朱以洪的肩膀道,“真乃我大周国之栋梁。方才你说当以主攻,可有方略?”
“如今情势,刻不容缓。”朱以洪说着走上前,指着地图各处道,“清廷一旦形成合围之势,我军必定大败。此时更为抢夺时间,在清军合围之前,冲出包围方可有一线生机。”
“细细说来。”吴三桂饶有兴趣问道。
“如今与我军相持乃鳌拜所部,也是清廷主力兵马。”朱以洪指着地图道,“云贵,湘西等地,不过只是枝叶罢了,只要我军能一举战胜鳌拜这只树干,枝叶定然纷纷飘落了去。”
“言之有理。”吴三桂赞赏的点了点头,其实朱以洪这套思维,在内心已然瞧得明白,只是方献德钟无义等人,各自有着各自的算盘,才无法捉摸得到。
“清军四面张网,欲将我等瓮中捉鳖。”朱以洪又道,“唯有利刃出鞘,将这网刺破方有生机。”
“许你五万兵马,如何?”
“臣定不负皇上厚恩。”朱以洪拜谢道。
“兵部右侍郎朱以洪听令。”吴三桂面若正色道,“朕封你为楚民伯,官拜督军校尉(从三品),领兵五万前去与清军作战。”
“谢皇上。”
督军校尉虽说也是从三品衔,却是实职,不管怎么说,手上领着五万大军,就是上山也是悍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