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的骑兵将朱以洪等人围在中间,只待军令一下,定可弹指间便将这几百之众斩作肉泥。骑兵渐渐散开,腾出一条路来,吴应显等人纵马而出,脸上挂着阴险般的笑脸,“朱以洪,你虽为我父皇义子,但军令却如泰山,本帅令你征剿贼寇,你却与这些贼人同流,岂不是有损我大周威名,今日若不斩你,何以威我军之势。”
一般电视剧中这般情形,如同主帅要斩某某将士之时,大都有许多文臣武将,个个跪地讨饶一番。
这般戏都演得十足,主帅坚定如山,若不斩杀此人,便无法统御全军一般。而那些讨饶的臣将等,更是个个撕心裂肺一般,犹如一副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之感。待戏唱足了劲头时,便各自求个台阶,留个待罪立功的下场来。
只是这左路大军,皆是吴应显的心腹旧将,自然明白其中意思,没一人向前为朱以洪讨饶。至于史惟义施士信等人,连朱以洪都不过只是个七品的军政参事,在左路总帅淮王面前,自然是连说话的份都没有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淮王。”朱以洪指着李氏兄弟二人拱手道,“这两位皆是晋王李定国之后,只是绝命谷战败之后,逃散于此处,俱是忠义良将,并非山贼匪寇。昔日在下与晋王受命皇上,征战川蜀,理应该算作我大周将士。”
“呵呵。”吴应显笑道,“那李定国本是大明逆贼,岂能于我大周义军并论。”
这话一出,李氏兄弟无不是咬牙切齿,拳头攥着紧,怒目而视吴应显。
“阿弥陀佛,淮王此言差矣。”吴应显身后传来一声,不由得往后一瞧。只见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双手合什念道。
“你是何人?”吴应显好奇的问道。
“老僧法号衍道。”和尚答道,“幸得朱参政青睐,随大军出征,现归于朱将军帐下。”
“呵呵。”吴应显微微点了点头道,“大师方才说本帅言之差矣,还望高僧赐教一二。”
“淮王之言有三大错。”和尚比着指头接着说道,“其一,皇上起义兵驱除满清鞑子,盖以复明为号,王爷怎可称前明余脉为逆贼?其二者,淮王令军政参事朱以洪剿贼,但所谓之剿,其意仍含招抚也,若能以心抚之,方为兵家上上之策,何罪之有?其三者,如今北伐之事刚起,大战在即便斩自己将士,兵家大忌也。”
“大师所言极是。”吴应显双手合什,点头道,“本帅自是知道朱参政忠义之心,故诈也。”
“淮王英明。”和尚附和道。
衍道和尚便是昔日在酒楼与朱以洪相遇的王国辉,自酒楼对谈后,便跟随朱以洪了。当吴应显率领先队骑兵赶往朱以洪时,便顿感不妙,这般年龄也顾不上颠簸之苦,借得兵士战马,随之赶来。
寥寥几句话,听起来如湖水般平静,深处却是波澜之势。
明言吴三桂以复明为号,而实暗指吴三桂乃是奸诈小人,不敬孔孟之德,亵渎圣人之道,为自己私欲立国大周,乃是言而无德之人,岂能坐拥天下。再者痛斥吴应显亦是如此,借机铲除异己,这等狡诈奸心,竟能如此说的冠冕堂皇。至于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说给朱以洪听的,大业之下,必堪受辱,务必要忍气吞声,卧薪尝胆才是。
事也凑巧的很,钟无义正在后军之中,吴应显这丘老八自然听不出弦外之音,只是觉得衍道和尚说的句句在理,不容辩驳。再者吴三桂自投降满清以来,也许是愧疚于心,便崇尚信仰佛学,家教之内,也多是向佛之心。吴应显这种典型的丘老八性子,向来都是天老大地老二的傲视,却对和尚打扮的僧人,多少还是有些毕恭毕敬。
“既然这些弟兄都曾与你并肩作战,便都归作你的部下。”吴应显微微笑道。
“谢淮王。”朱以洪自然明白衍道的意思,语气温和的多。
“淮王。”衍道又道,“老僧年初游方之时,曾路过常德之地,其百姓无不是怀念故明之心,守卫军士也涣散浮心的很。淮王若令朱将军为先锋,只需这三五百人,便可取这首功。”
“哦?”吴应显一脸狐疑之色,转而看向朱以洪道,“可有信心?”
“这。”朱以洪心中空荡荡的很,也不知衍道打的是何算盘,瞧着衍道微微点了点头,便应允道,“愿往。”
“好。”吴应显大喜道,之前探子早有言报,常德守军近三万余人,就朱以洪这区区三百多人,无疑是羊入虎口一般,不过这般也是极好,借那些清廷守军的手除掉朱以洪,便跟自己沾不得半点干系。
“淮王,那我等便先行一程。”朱以洪拜手道,“常德城再会。”
“恩。”吴应显歪着嘴角道,“敬候佳音。”
朱以洪领着众将士驱马先行,三百余人紧随其后,一路快马加鞭奔了半个多时辰,俨然瞧不见吴应显大军身影后,拉住马缰停下。到底是个文士僧人,这才半个时辰的颠簸,脸色红通的难堪,刚一停下步伐,便翻身下马蹲作一旁,呕吐不已。
“高僧看来疏于锻炼,这般劳累便把持不住了。”朱以洪不禁笑道,惹得其他将士也一哄而笑。
“让各位见笑了。”衍道和尚自是不拘礼节之人,也跟着苦笑道,“老僧只能运筹帷幄,却无法驰骋沙场啊。”
“高僧请明言。”朱以洪翻身下马,搀扶起衍道和尚继续问道,“常德守军少说数万之众,我等区区三百余人,纵然能以一敌十,却也无法拿下,为何要使这等计谋?”
“殿下勿需多虑。”衍道擦了擦嘴角道,“如今之势,天下人皆明,无论是清廷还是大周,重点只在岳阳。常德不过是一座皮囊而已,精兵强将估计都已经调往岳阳了。这等唾手可得的功业,岂能拱手让与吴应显?”
“高僧请细言。”朱以洪还是不解。
“年初之时,老朽游方常德,得太守垂爱,把酒论道数夜。”衍道和尚微微笑道,“出征之时,老朽便托书以往,只待殿下兵至,便拱手献城。如今常德城内,不过三万老弱之兵,但于殿下而言,却如及时之雨,旱地逢春一般了。”
“谢高僧。”朱以洪明白一二,拱手拜道。
“那吴应显之所以敢捏造罪名于殿下,盖以殿下手中无兵,如同蝼蚁之势。”衍道继续道,“如今殿下得晋王余部,倘若再得这三万人马,便可以威之势,而制吴应显了。”
“火速奔往常德。”朱以洪大喜,立刻上马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