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噩梦了。
尹又荣顾不上浑身的冷汗，翻身下床跑出屋外去拿电话。
他梦到她了，在茫茫的大海上。
她中了枪掉入海里，而他却站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却动弹不得。
海面上很快被血色渲染，而他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卫曼！
这个梦真实得让他醒来时眼角挂着泪水。
卫曼，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卫曼……
尹又荣一遍又一遍拨打着，心中的冷意愈来愈强烈。
他根本找不到她。
第一次，尹又荣发现自己对卫曼的了解比想象中少。
除了一串号码，他再无其他方法找到她。
这究竟只是他的梦，还是征兆？
对了！郭俊彦！
他或许能找到卫曼！
好几次她都是将东西交给郭俊彦来带给他。
再加上她认识的人上回不是帮了俊彦？
对，他有办法！
尹又荣顾不上现在已是半夜，回屋就准备穿衣服。
却在走到床边时，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曼，坚持住。”
空气中飘来一声叹息，冥轻声安慰着床上男人胸前佛牌内不安的小鬼。
卫曼第一回感谢从小把她当鱼一样丢进海里的游泳教练。
脱掉湿漉漉的潜水服，卫曼伸手将脸上经过特殊处理过的人皮面具给一把撕掉。
卫星努力寻找了十多日的人儿再一次出现在月色下。
在确保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卫曼将面具与潜水服扔进海里，而自己则提着一袋黑包朝沙滩上走去。
目测这里离陵园的距离着实有些远，卫曼撬开路边一辆轿车的门，熟练地为其点火，启动。
“唔！”
一个猛刹车避开对面朝她开来的车辆，肩部因这动作而受到撞击。
卫曼闷哼一声，顾不上早已麻木的左肩，右手握紧方向盘一路闯着红灯朝陵园飚去。
身上伤口渗出的血早在刚刚潜水服脱下之后就一路流淌。
饶是她习惯了每年那样放血，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
她记不清她在海里潜伏了多久才敢冒出头来，躲过子弹的扫射。
也记不起她拖着这么一副受了多处枪伤的身子游了多久才终于找清前往T市的方向。
她唯一记得的，是海面上的火光，四处散落的尸体，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灵柩。
她不能死，她发过誓。
安永福的人头，她势必取回。
不远处就是陵园了，山下早已站满了驻守的黑衣人。
卫曼将车扔在路边，提着黑包就下了车。
“什么人？”
除了卫公馆总部的兄弟们，其余兄弟虽知主事是女的，但从未见过容貌。
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浑身是伤而且还却一路拖着血的女人，怎能让他们不警惕？
在山下有了动静时，山上的小五等人早已带人跑下山。
卫曼不想跟自家兄弟为难，更何况，她纵然本事再大，也无法在负伤的情况下跟数百号人对抗吧？
况且她也看到远处带头的小五了。
“爷！”
小五几人刚下山就看到被黑衣人围着的女人，伸手就给了那带头的一拳。
“别为难他们。”
卫曼出声制止，那群人早已吓得跪地求饶。
卫曼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抬眸看向自己眼前站着的十多位男人。
熊正和与熊正宇在见到卫曼后就自发脱离队伍回到卫曼身后站好。
他终于还是没死阿。
虽说唇色看起来仍是那么苍白。
卫曼并不多说，在众人的拥护下朝山上徒步走去，并拒绝了保镖开来的车。
这一段路，她欠了七百八十一位兄弟五年。
整座山的人静静地看着那从山脚下一路延伸上来的血路。
眸中隐忍着泪光。
这就是他们卫公馆的主事！他们的爷！
不会因为是女人就有一丝的柔弱，不会因为是女人就忘了自身的职责！
他们的爷！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扛起了整个卫公馆！
即使受伤了也从未喊过疼，即使血流不止她也仍要走完这段路。
众人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
山下的兄弟们一路尾随着队伍往山上走去。
小九身边站着的小十在山下那第一眼就看清爷身上的伤有多重，但他却只是暗自着急。
他不能说什么，也无法做什么。他只能等爷将这一切做完，才能尽他最大的职责。
卫曼一步步艰难地往上行走，腿部的枪伤即使是医生看到，也只能称其为奇迹。
或者说，是不要命了。
常人若是腿部受了枪伤还能保住腿就很好了，更别提受着伤还敢行动这回事了。
早已跪在墓前的安家人在看见卫曼将包中之物拿出时，大部分人已经瞪圆了双眼晕了过去。
那是他们安家，当家的项上人头阿！！！！
众人的双眸已然变了血色，卫曼将那头颅放在地上。
那头颅上的双眸正不敢置信地睁大着，任人看见了都会害怕。
但卫公馆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快意。
他们的爷，真的做到了！
将安永福那老头的项上人头取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兄弟们，这颗人头，我欠了你们五年了，今天，我将他取来，祭奠你们的亡魂。安息吧。”
浩大的陵园突然阴风阵阵，卫曼却张开双臂感受着。
耳边传来的哀怨与哭嚎让卫曼心一阵阵地抽搐着。
“还不够？好，我让他们都下去陪你们吧。”
卫曼嘴角勾起鬼魅的阴笑，向跪在地上的安家人走去。
“怪就怪你们生错了地方，放心，我下手很轻的。”
周围的众人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在看到自家爷伸手将安永福大儿子的头扭断之后眸中闪过嗜血的快意。
安家人都该死！
“卫曼！你这个魔鬼！！我就是下辈子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安家的嫡孙此刻正吓得想往后跑，奈何身上动弹不得。
他又惊又怕，却开始羡慕起地上那些刚刚昏厥的亲人们。
他们能在昏睡中死去，也是种幸福！
“下辈子？不，你不会有下辈子了。”
在这陵园内的亡魂，只要是与卫公馆作对的，都会成为小鬼们的腹中物，又怎会有机会投胎呢？
“你这个……”
那嫡孙话音未落就头一偏倒在了地上。
“吃饱了？”
卫曼抬眸看向身旁。
“恩恩恩！”
旁人只见空气中有一团白雾在那闪烁。
“除了安永福，其余人都丢去烧了。”
他的人头，她会一直放在这。
直到被世间万物所啃噬完才得以解脱。
结束了一切，卫曼让手下们先散去。
浩大的陵园只剩下小五等人。
卫曼走到一处墓碑前，扑地一下跪在地上。
“爷！”
小五想伸手去扶起卫曼，却遭到熊正和的阻止。
十多位呼风唤雨的堂主在熊大的示意下，不再出声。
只是静静在身后守护着。
卫曼看着阿大的墓碑，不发一语地跪着。
直到小十快一步朝卫曼跑去接住她早已昏迷的身体。
T市的解禁戒严也代表着安家一定遭了秧。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尸体去了哪里，无论是警方还是军方都闭着眼仿佛T市从未有过安家的存在。
街上又热闹了起来，但无论是街头还是街尾，都互相传递着有关卫公馆那一位的传说。
整整两个月，卫曼都二十四小时被小五等人轮流盯着在病床上休息着。
好在郭俊彦还会偶尔给她带点消息回来。
“爷。”
郭俊彦手里削着苹果，报告着尹又荣的最新动态。
安家一死，其余老头们也离开。
他们从未觉得如此畅快过，若不是那些自称长老的老头们留下的场子需要他们去重新打理。
卫公馆几乎可以大办庆功宴了。
不过，主事还在床上躺着呢，他们可没那熊心豹子胆。
“郭叔郭婶怎么样了？”
卫曼接过苹果张嘴就啃，这二十多年来她似乎第一回那么清闲。
就这么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骨头都快躺化掉了。
“爷，他们已经没事了，现在已经能将大排档重新开张了。”
郭俊彦说着父母的近况，那段时间爸妈在卫家的医院疗养着，回家后发现原先早已被砸毁的店面早就焕然一新，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可不敢接这功劳，就说应该是曼姐让人做的。
在那之后父母总是有事没事就吵着要见爷，好在他将机场那套说法搬出来才得以逃过父母的追问。
以及尹又荣那个不死心的男人！
他就不信了，尹大会对爷没感情？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这俩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郭俊彦撇撇嘴，怎么自己一情场高手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爷竟能把尹又荣那清心寡欲的人抓得死死的。
“嗯。”
卫曼点点头，算是放心了。
嗯？就这样？爷，你不再问我点什么？
郭俊彦有些纳闷地眼神直盯着卫曼瞧，后者感到有点奇怪了。
“干嘛？”
仗着跟了她，现在的胆子也愈来愈大了？
郭俊彦呵呵直笑，看来自家爷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尹大现在的动态阿。
“对了，尹又荣最近在做什么？”
似乎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异样的情绪，卫曼刻意装作漫不经心道。
艾玛，爷，你当真不把尹大当回事啊！
这都多久了，终于记起还有他这号人物了？
郭俊彦开始同情起尹又荣了，若是爱上爷这样的女人，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心里吐槽归吐槽，郭俊彦仍是将尹又荣最近的动态如实奉告。
“他在B国进行最后一站的巡演。”
哦？在B国。
卫曼纠结了，她是该留在T市处理卫公馆的事，还是任性一回，飞过去找他？
果然，离别了数个月，感性终于战胜了理智。
“跪安吧。”
卫曼挥挥手，郭俊彦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靠，爷是跟他待久了吗？怎么现在有心情开玩笑了？
呜呜呜，还他过去的爷啊！！！
当房内只剩下自己之后，卫曼起身往镜子前走去。
解开睡袍，看着身上那几处早已结疤的伤口。
转过身打开衣柜拿出衣物穿上。
穿戴好后，卫曼将抽屉内的护照装进包里，拿过桌上闲置了一月的手机。
右脚还没踏出门外，手机上又响起了这两月来从未停止过找她的号码。
她思考了两个月，对于自己是否该继续出现在他世界里这件事。
最终，她得出了结论。
只要她足够强大，就不必担心他会为了她受到伤害。
“尹又荣。”
B国酒店内，原本已经打算将那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的电话挂断的尹又荣，在听到电话那头不同于往日”我是卫曼“开场白的声音时，激动得差点将手机滑落在地。
“怎么不说话？”
卫曼将蓝牙耳机带上，简略地写下纸条后，翻身从阳台跃下。
不然这一路到车库，小五那些人又得一个个蹦出来阻止自己了。
尹又荣在听到第二声询问之后，才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你去哪了？”
他那日不知为何半边身子睡在床上，虽记不起自己为何会睡成这副模样。
但心里却一直觉得忘记了什么，好在接下来忙碌的巡演填满了他的生活。
每一次若不是指尖的冰凉提醒着自己，他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和她结婚了。
有人结婚当天就不见踪影消失了数月么？
他曾想过干脆不再打电话给她了，反正她说不定压根就忘了自己。
但最终...他还是放不下。
到底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出差。”
她要如何告诉他，这几月来发生的事情？
她想，他也不可能相信吧。
卫曼很快就跨坐进车内，一脚轰下油门将车迅速驶离公馆。
“你在哪？”
他想见她。
“你呢？”
卫曼反问。
“B国。”
“晚点打给你。”
卫曼挂断电话，很快就定位到了他在B国所在的位置。
两小时的航程，她这会去他应该还没睡。
卫曼轻哼着歌，发挥着赛车手的车技，迅速将车停在了机场外。
尹又荣看着被摁断的电话，气得将手机扔在一旁。
这女人是总统吗？忙得连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气死他了。
“叩叩。”
尹又荣平时只跟塔塔几人自己庆祝，公司的庆功宴他这个BOSS鲜少参与。
更别提刚刚被气得不轻，洗完澡他就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会儿敲门应该是他们让人送上来的晚餐吧？
尹又荣穿好睡袍走下床去开门。
“好久不见。”
屋外站着的，正是令他朝思暮想了两月的女人。
卫曼！尹又荣的瞌睡虫立马跑光了。
卫曼还在思考着尹又荣是会劈头大骂自己一顿还是直接甩上门当没看见她。
却没料到自己被一宽厚的大手拽进门摁在墙上。
门砰一声关上。
尹又荣将眼前他恨不得捏碎揉进怀里的女人捆在双臂之间。
他就算对感情再愚笨，这数月的时间，也足够让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清自己对她的感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想，或许在她一脸迷茫地问自己刷卡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就沦陷了。
“你刚刚挂断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决定了，再放任这女人东跑西跑，他早晚会悔恨终生！
所以，这女人，他要定了！
爷绝不会再放她跑了！
“飞机上不可以讲电话。”
卫曼有些无辜，刚刚忙着躲开小五，那么赶的时间，她就算自己开飞机到B国，也只会被拒绝在B国领空之外。
那么麻烦的一堆事，还倒不如坐民航，两小时轻松到B国。
况且……
这男人下手不能轻点？
卫曼暗自抽了抽嘴角，她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刚刚又被那男人猛地一下摁在墙上。
他的手力可不小，这冲击力，伤口估计又该裂了……
尹又荣心一软，她是知道自己在B国所以赶来了吧？
他一向不是自作多情的男人，却私心地希望这女人是对自己有感觉的。
“你把东西交给俊彦带给我，却没看到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
他决定跟她好好算这笔账。
“家族出了点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忙。”
虽然她忙是真的，但她的确思考了数月她该不该不计后果地和他在一起。
“尹又荣，你喜欢我吗？”
卫曼刚刚还低着的头，这会却抬起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该死的！这女人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看？
连这种事也要她先说？
尹又荣恼了，也没多想就朝卫曼吼去。
“靠，不喜欢你我会一有空就打电话找你？不喜欢你我会收下你的佛牌？你当我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坏处？不喜欢你，我会在你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和你结婚？你把我卖了我可能都还会帮你数钱！卫曼！你他妈想气死我？”
尹又荣鲜少用这么差的态度和人说话，但他此时心中燃烧着着雄雄怒火。
这死女人哪天真有可能把他气死！他相信！！！
“那关于我的事，你能做到什么都不问？”
卫曼退缩了，她做好了和他在一起的准备，但却没有告诉他她是谁的勇气。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总统也不关我的事。我要的是你的...”
尹又荣还没将话说完，唇上便覆上一阵冰凉。
该死的！这女人竟然连接吻这种事都主动？！
尹又荣恼了，反客为主，伸手按下免打扰键，就将卫曼公主抱起往屋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