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嫌他啰嗦,直接截断他的话直击重点:“什么事?”
“徐妈妈……好像……好像不行了……”这一句秦岳吞吞吐吐,她是听得清楚的,后面的意思则是断断续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KNN”陷入了很大的危机,什么徐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媒体踢爆了陈思思好多的事情……
秦川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想站起身去衣柜拿衣服,结果一不小心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抱枕绊倒。
秦岳在电话的那头就听到“砰——”的一声好大的动静,更心急了,连着叫了好几声的“姐”,直到她又重新回应,才稍微的安下心来。
“你快去看看吧。”秦岳说:“我刚打电话给霈霈,她哭的连话都说不成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这样的。”
这句话仿佛让她看到了什么,一向不爱哭的她,眼泪竟然就在眼底了,酸酸涨涨的难过。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没有任何准备,一点点都没有。她以为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徐哲楠不再没完没了的出现,陈思思也没有。一切安好,都不过是要她忘记,不回头的前行的征兆。原来不是的,原来不是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什么也不肯说,没有人跟她说,包括霈霈。一定是他不肯让她知道,将她排除在外,怎么,难道不爱她了,要娶别人了,她就真的与他毫无关系了吗?他们的感情就全都不算了吗?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就全都因为这个就变成空白了吗?只有她一个人在在乎吗?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越想越委屈,眼泪开始一直不停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的砸在地板上。
胡乱的穿了衣服,飞奔到楼下,开了车子冲了出去,一路上眼睛不断的模糊无法看清前面的路。真希望自己的眼睛眼装上了雨刷,这样就不怕会出事了。她一边走还一边打徐哲楠的电话,可是那边一直无法接通,徐哲霈也是,徐家的每个人都是。而每一次的无人接听都让她的心掉进更深一点的黑洞里。
车子一路开到军总,她好费了一番力气才问到地方,刚转弯看到手术室三个字就看见徐爸爸一拳打在自己的儿子脸上。
“爸!”徐哲霈惊叫一声拉住父亲,捂着嘴巴才能够阻止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徐哲楠偏头,秦川便看到了他的脸,那张脸绝不似平时的他。蜡黄憔悴,干涩的嘴唇已经裂出了好几个血缝。
“逆子!逆子!”徐爸爸一边痛斥一边还要教训他。
“哥,哥,你快走啊。你快走吧!”徐哲霈的声音因为这样无法控制的场面而变得凌乱不堪,先是对着徐哲楠喊,之后有抱住父亲的腰:“爸爸,爸爸你别这样了,爸爸,我好害怕,爸爸……”
她的祈求,回荡在空洞的手术室外,显得那么凄凉。
秦川心里更是难受,紧走了两步想上前劝阻,可是走到他们三人身边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抓了徐哲楠的衣袖紧紧的攥在手里,那句“先走开吧,让伯父静一静”还在心里没说出口,就感觉到一阵向下坠力,徐哲楠便直挺挺的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妈这要是有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滚,你滚!别让我看见你。”
“秦川,快劝劝我哥吧。”徐哲霈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星,急切的恳求。
她好疼,看着徐哲楠这样心里就不由自主痛的无以复加,伯父的那一拳就像是打在自己的身上一样,吐血的疼痛。
“走吧,我们先走好不好。”秦川蹲在徐哲楠的旁边,抓着他的手臂小声的劝。
可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跪着,好像在等着父亲的更重的责罚,更难听的话,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感同身受这种事的。
秦川的泪,掉的更凶了。
不能这样下去,她真的怕里面的人没什么事,这两个人在外面就会出大事。于是她只好站起来,走到徐哲楠面前蹲下来,她仔细的看着他,认真的带着无限怜悯的和疼惜的,他的眼睛也是红的,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眼睛好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只是注视着眼前的一团空气。
秦川深吸了一口气,不,更像是很大声的啜泣了一下。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在他的对面祈求伸手颤抖的捧着他的脸:“楠楠哥,楠楠哥,你看看我好不好,没事的阿姨会没事的。你别这样,跟我到外面买给他们买点水好不好?”
秦川在这样的泪眼里去看他的眉眼,折射出的也还是他一如往日的冷峻的容颜,如同鬼斧神工的雕塑,一板一眼。到底是徐哲楠,除了这样忏悔的动作,旁人想要从里面探究哪怕一点点的脆弱都不可得。而此时此刻似乎他的委屈和眼泪都淤积在了她的心里,借由着她的眼睛通通的流了出来。
“阿楠,你就先回避一下吧,你爸爸虽然身体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气。”穿着白大褂的刘家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秦川仓惶回头去看,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刘家瑞一遍摘了口罩一遍小声说。
听到这话,徐哲楠这才有了一些些的反应,抬头看定刘家瑞,目光里满是问询。
“手术是很成功的,但是还是要先进重症加护病房观察两天。”刘家瑞随即补充解释道。
此时的徐绍安已经被女儿拉住跟着病人去加护病房那里,走廊里空荡荡的,只站着他们三个人。徐哲楠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定格在推着母亲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刘家瑞垂头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嘴唇紧紧的抿了半天,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揉了揉一片乌青的眼圈又拍了拍秦川的肩膀:“你劝劝他,我去换衣服。”
刘家瑞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身影褪尽在医院走廊那苍白的照明里,秦川回头再看他,心里苦涩难当,劝?怎么劝?劝什么?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这种样子,心里的情绪就已经崩塌了。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犯了难,于是只好稍稍的起了起身,准备对着徐哲楠跪下,却被他一把扶住了,做不出动作。
“回去吧。”他的眼里没有光芒,形容竟然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但是可以看出十分的坚持。
这话更像是命令。
“阿姨没事了,你没听到吗?你快起来呀。”他既不要她陪着,她便索性站起来死硬的拉着他想要让他也起来。
“你走吧。”他的声音嘶哑,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低沉魅惑,他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被困在一个别的什么地方,想要把身边所有的人都驱离。
秦川松开了手,呆呆的站着原地,她的心很乱很乱,乱的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看着那个跪着的男人,就像是看着一座自己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山川,她想要给他一切,却发现自己也一无所有。
那一晚她觉得自己站了好久好久,就像是站在时间的荒原里,心里的悲伤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直到她自己的眼泪流尽了,身体变得虚弱,心更像是一触即碎的玻璃,藕断丝连着,眼睛干干的看着他握着拳头平放在地上,无名指上还带着朴素的戒指。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刺激,秦川胸中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开始一泻千里,像是有人拿了很快的刀子,一刀一刀,极其迅速的搅动着她的心以及她体内的每一个脏器。而每一次疼痛的加重,都是她已经失去他的证明,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她毅然转过身去居然自己一步一步,离开了医院,速度很快很快,生怕自己走的慢一点就会改了主意,重新走回他身边去,再也离不开了。
医院外面的街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车子偶尔呼啸而过,从身边经过将刺骨的北风带的更深更冷,天还没有亮,一切都笼罩在暗蓝的天际里,她不断的发抖,每缕的空气都刺骨的,挑战着她身体疼痛的神经。脸上的泪痕被吹干,像被五花大绑上了束带,绷着整张脸都发疼,干的要裂开来。
这些日子里,她不断的说服自己。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再怎么样也要放弃了。可是既然已经放弃,又为什么因为这个人的一点事就像是看见了世界末日?所有的理智和权衡都会因为看见他时的那一点点的疼而化为乌有。有什么痛,什么伤都恨不得跟他一起承受。这让她知道,爱情里从来没有死灰复燃或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如果死灰复燃了,只能说明你的爱还没有到尽头。
她讨厌自己,讨厌这样当断不断,矫揉造作的自己。无比讨厌却没有办法改变。
想到这里她终于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蹲在马路的边缘,最后又缓缓坐了下来,开始只是默默的流泪,然后变成啜泣,最后越哭越伤,直到放声大哭起来。
好好的哭一场,然后就忘了他吧。
忘了他曾经温柔的待她,忘了他曾唯独对她才有好脾气,忘了他让她受过的伤吃过的苦,也忘了他给过的爱,赠予的欢喜。就像是落下的雨忘记了承载过它的云,像是忘了没有了翅膀的天使忘记自己曾经去过天堂。就如爱他是她今生做过最勇敢的事一般,去勇敢的忘记自己关于他所有的记忆。
哭了很久,她不知道周宁远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只记得黎明的第一道光来临的时候,一辆车停在自己眼前,周宁远跑下来,一脸惊慌的看着她,他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副吓坏了的表情,而她则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里最后一块浮木,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他最后不得已只好打电话叫了公司的司机过来开车送他们两个人回去。
她回到家就躺在床上昏睡过去,将身边的人当空气,全程没有再讲一句话,或者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用这种方式跟自己做斗争又希望能够自己一觉睡过去永远不要再醒来。
“秦川,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说好吗?”周宁远蹲在她的床前拨弄了一下她的刘海,对着闭上眼睛的她温柔的说。
她将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他的视线和进一步的动作。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心里只有难过。可是真的难过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呢,它在心里百转千回,不肯离去,永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