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向导是最大的,他引领着商队的方向,掌管着商队的生死,商队必须听从向导的吩咐和安排,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商人,还是身怀绝技的大侠,在帕米尔,和远处的雪山比起来,人是那么的渺小。
东帕米尔的山脉被当地人和过路的商人们称为喀什噶尔山脉,因为靠近喀什噶尔绿洲,在这里,高耸入云的公格尔雪山仿佛是一个路标,在为艰辛行进的商队指引着方向。
从喀什噶尔到费尔干纳,向导们都知道,公格尔山区是最难穿越的,必须加倍小心,一旦惊醒雪山里的毒龙,将造成大灾难,天崩地裂,整个商队将会给埋藏在白雪之下。
走出河谷,远远地能看到一个石塔,在伊毛斯山的脚下,商队已经到达了伊尔克什坦,这里仿佛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村落,其实是一个最简单的民间驿站,给来往的商队补充一下水和干粮,尤其是从费尔干纳过来的、经过了多日长途跋涉的商旅们。
再往前,盖兹峡谷象一张张开的嘴巴,幽暗的峡谷形成了一道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一路上,没有看到其他的商队,仿佛整个帕米尔高原上只有他们这一个商队在行进一样。
向导和几个当地的居民交谈了一阵子后,回来跟胡杨等人商量,“没有看到过来的商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要小心一点,前面的峡谷比较难走,千万不要大意。”
盖兹峡谷在公格尔雪山的侧面,地势很险峻,峡谷两侧的悬崖仿佛刀切过的一样,直上直下,脚下不再象塔里木河谷里的那样平坦了,碎石哗啦哗啦地响,坑洼不平,而且路非常滑,两侧的峭壁上,能看到挂着很长的冰柱和碎雪。
在沙漠里稳步前进的骆驼似乎很讨厌这样的路,有些骆驼必须让人强拉着才肯前进。
从出了塔里木河谷开始,一种头痛开始袭击着商队,每个人都觉得头开始昏沉起来,想睡觉,尤其是越儿和段英,全身乏力,就是想在路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会儿。
“不要停下来,坚持往前走,快点,快点。”向导回头照应着商队,他行走帕米尔高原多年,知道头痛病是每个商队都有的,只要过了基里克达坂山口,就不会头痛了。在没有到达山口之前,必须忍耐和克制,同时尽量保持清醒。
“越儿,你第一次过帕米尔,头痛很正常,没关系,继续走,等到了最高的地方,就好了。”胡杨就在越儿的身后,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被昆仑奴火耳扶着。
越儿的眼神始终打量着两侧的峭壁,裹了裹身上厚实的衣服,“这里倒是真冷啊,还有冰雪呢,可明明山下还是夏天啊,真是奇怪。”
令狐楚在他们的身边照应着,“越儿,眼睛看脚下的路,小心把你摔倒了,摔你个鼻青脸肿的。”
“乌鸦嘴,你才被摔呢,”越儿不满意哥哥的提醒,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刚没说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身边的段英伸手给拉住了。
令狐楚冲白笑玉呲牙一乐,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笑玉攀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大黑马和白骆驼就在他们身后。
因为有了向导的提醒,所以大家都格外小心,护卫们不再担心响马和劫匪了,开始各自散开,照管着各自前后的骆驼和马匹。
峡谷中的气氛很沉闷,因为头痛,因为脚下的路,因为不再那么听话的马匹和骆驼,大家都安静地赶路,向导不时抬头看一看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峡谷开始上升,一个马鞍子形的山口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好了,出了峡谷了,我们过山口,去喀拉库里湖边宿营,明天一早过九别峰山区。”
这个难走的峡谷终于走完了,大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翻过了马鞍子山口,地势开始向下,远处果然有一个美丽的湖,湖水碧青,湖边还有一大片草地。
顺着山坡走下来,人们都觉得头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不知道是不是结束了一天的跋涉后突然放松下来而造成的一种心理感觉呢。
商队的人都在忙着卸骆驼的货架子,这一路上把骆驼们也累坏了,看来在这样的高原上,还是向导的牦牛比较好用。
越儿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牛,全身长满了长长的毛,黑乎乎的,看样子很老实很听话,两只很大的黑眼睛。走这么难走的山路很是轻松,驮的东西也丝毫不比骆驼少。
越儿留意向导的几只牦牛很长时间了,商队停止了前进,她顾不上喘气,就跑过来了,试着去摸向导带的那两只黑牦牛,尤其那只最大的,
黑牦牛不叫唤,也同样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任凭她的小手摸自己。
湖边,有人开始搭帐篷了。
白笑玉依然站在令狐楚身边,仔细地看着这个美丽的湖。
湖的东面,是一座时常隐没在云纱雾海中的雪山,晴天时望去,白雪皑皑的山峰夹带着伸向雪线下的道道冰川,宛若冰川公主为雪山王子歌舞时飘逸的白裙与长袖,这就是巍峨的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山、公格尔九别峰并称西昆仑三大高峰,也是东帕米尔的三大高峰,当地人称为“冰山之父”。
湖的西面是雄踞逶迤不绝的萨尔阔勒山脉,向一道屏障,挡住了西望的视野。湖的南面是一大片草原,此时正值夏天,草长得很茂盛。湖的北边,就是姐妹峰公格尔山和公格尔九别峰形成的一大片雪山区了,那里有一条道路通向另一条东西走向的山梁,从那里,可以走向费尔干纳盆地了。
“这个湖好漂亮啊,六郎你看,远处的雪山,草原,真适合在这里隐居,多好啊,”白笑玉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面对眼前的美景,自己感慨着,“在这里,能远离尘世的喧嚣,不是吗?”
“是啊,如果我在这里独自修炼一段时间,剑法和武功肯定能有长足的进步。”令狐楚即使面对这样的风景,也对他的剑和武功念念不忘,却忽略了身边的美人。
“你呀,就知道练武,都不知道多陪陪我,小心你什么时候找不到我了,你就等着后悔吧。”白笑玉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怎么会呢,我练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博美人嫣然一笑吗?没有你,我练给谁看啊,是不是啊?玉儿,答应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吗?”令狐楚突然微笑得很甜蜜,眉头微微皱起,扳住了笑玉的肩膀。
笑玉用力地点了点头,“答应你,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一直看着你练剑呢,”说着,她伸手将他皱起的眉毛抚平,“六郎,你笑起来真好看,不要老黑着脸了。”
“那我就笑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不,你要笑给每一个人看,答应我。”
令狐楚被她看得,露出了少有的羞怯,“好,好,我以后尽量多笑,别这么看着我,走,去湖边洗把脸吧。”
许多年后,当孩子指着天上的星星问越儿,娘,哪里的星星最漂亮?
越儿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帕米尔的星星,那里的星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万籁俱寂的时候,越儿走出了帐篷,当她无意中抬头时,却发现帕米尔的星空比大漠的星空还要璀璨,一颗颗,闪烁着,那道银河依稀飘散着,星星就挂在不远处的山梁上。
只要跑得足够快,跑得足够远,一定能摘一颗星星来,越儿这么想着,脸上笑了。
天空中的一颗星星,就是大地上的一个人,每个人都有一颗自己的星星,那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呢?
我一定能找到那颗自己的星星的,越儿想,突然她看见一颗流星划过了天空,速度很快,没等她看清楚,便消失了在夜空中。
啊?流星,这么快,难道……
“越儿,外面冷,赶紧回到帐篷里来,”白笑玉掀开帐篷门帘的一条缝,把越儿的遐想打断了,见她还在那里愣神,白笑玉就出来把她拉了回去,“好好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越儿无奈地躺下,笑玉为她盖上了一件皮袄,外面很安静,除了偶尔的骆驼和马的几声叫,还有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狼嗥。
东方第一道最灿烂的阳光唤醒了旅人们的美梦,一个晴朗的早晨来到了美丽的喀拉库里湖边。
白笑玉带着越儿来到湖边,发现此时的湖面如一面墨绿色的镜子,就在她们洗脸时,从东方的雪山峰上出现了一道霞光,直接照在湖面上,湖水开始变化,时而浅蓝,时而淡黄,时而粉红,五色缤纷,湖和四周就像传说中的仙境,一下子把大家都吸引来了,大家都议论纷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景。
向导说,“喀拉库里,在当地人的意思就是黑水湖,阴天的时候,乌云密布,暴雨来临,湖面就是黑的,其实水并不是黑的。”
令狐兄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旅程上,他们又遇到了一个黑水湖,人们管那里叫黑海,黑海的水,和喀拉库里湖的水是一个道理。
“今天天气好,适合我们穿过公格尔雪山区和那道冰谷,大家抓紧收拾,赶紧起程,一旦变天,对赶路不利。”
向导的话就是命令,商队的所有人立即开始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收拾自己的东西,脚夫和伙计们继续把数量庞大的驼架子又安在骆驼的背上。
白笑玉拍了拍自己的白骆驼,对令狐楚说,“这个地方真美,还真舍不得走。”
令狐楚开玩笑,“那就别走了,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白笑玉笑了笑,“好啊,不过你要陪着我,还要给我在湖边盖几间漂亮的房子。”
“好,好,等我们把商队送回长安,就到这里来住一辈子。”
“你就会哄人,少骗我,你肯放下你当商队护卫的差事才怪呢。”
两个人亲密地拌嘴的时候,商队准备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