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风停了,狼群也退了,除了几匹被狼偷袭受伤的骆驼外,商队没什么损失。
再看前方的路,已经被风给抹平了,之前的痕迹,全部消失了,如果不是久经大漠的人,真看不出来哪里是路。
一盏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带领着商队前进,蜿蜒在前方的沙丘之间。
“大家都沿着脚印走,不要走偏,要是掉进流沙坑里,就麻烦了!”
一盏灯不时地提醒着后面的人,大家也是一个一个向后传话。
石铁信过来给越儿牵骆驼了,这段路既然比较险要,而段英毕竟还小,他理所当然地照顾越儿和白笑玉的骆驼。
段英牵着自己的马跟在后面,驮着自己带的水和干粮,还有过夜的羊皮铺盖。
真是幸福啊,没想到自己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段英偷偷打量骆驼上的越儿,心里暗暗地想着,越儿什么时候也喊自己一声哥该多好啊,虽然他知道,自己和她的身份地位是如此悬殊,而现在,自己是她的一个小仆人而已。
一条小沙蛇突然从路边蹿了出来,扭动着身体,很快又消失在了另一片沙砾中。可这条小沙蛇,却惊动了段英的马。
这是一匹还年轻的马,没多少旅行经验,更没见过这样的沙蛇。惊恐的马猛地挣脱了缰绳,向前狂奔,段英一见,也慌了,赶紧就在后面追。
马很快脱离了骆驼们踩出来的路,向沙丘下面跑去,虽然沙子松软,但它跑得还真利索。
段英紧追不舍,他知道,自己的水和干粮都在那上面,大家都有自己的那份水和干粮,没有多余的。如果没有了水和干粮,就等于死在了这大漠里。
“混蛋!站住!”令狐楚打马赶了过来,见段英冲下了沙丘,他二话没说,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一下子飞下沙丘,将奔跑中的段英扑倒在地,两个人一起滚了下去。
整个商队全部停止了前进。
等段英和令狐楚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段英的那匹惊马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段英喜出望外,“你这个混蛋,找死啊,没听到命令吗,不许脱离大路!”
“公子,我一着急,忘了,那马驮的是我的水和干粮,”段英说着,冲自己的马走去。
“公子!快回来!”
“子羽!赶紧回来!”
令狐楚从上面的人的喊叫里听出了危险,他一把拉住了段英,两个人才发现,段英的那匹马正在一个沙坑里挣扎,
“啊?流沙!”
那个沙坑,象一个沙的大漩涡,不停地转动着,那匹马就在旋涡的中间,企图站立起来,却根本不会成功,只能越陷越深,慢慢地,马在下沉,沙在上升,最后,马消失在了沙的下面,上面又恢复了一片平稳,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段英愣在那里,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楚拎着他的脖领子往上拖,一直拖到了商队所在的路上。一把将他扔到了地上,“臭小子,不想活了?”
段英有些傻,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我的水,我的干粮,我的马……”
众人都明白他为什么拼命去追赶那匹马了。
越儿已经从骆驼上下来了,她走到段英跟前,将他和哥哥隔开,“小段,你别哭了,我有水,有干粮,我们都是小孩,吃的少,喝的也少,我们用一份。”
“哎呀,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我能不连累你啊。”
“说什么傻话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没有了马,你就好好牵骆驼吧,等到了撒马尔罕,我给你买匹真正的大宛马。”
“听到了吗?没人说你什么的,就一匹马一点水嘛,丢了就丢了,人好着呢就行了,继续赶路吧,”令狐楚说到,“小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有我吃的喝的,就少不了你的。”
段英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两下身上的沙土,去牵越儿的骆驼去了。
“上来吧,”他转头招呼越儿。
商队又开始前进了。
次日下午,一场灾难在大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到来了。
天气很是晴朗,天空没有一丝云,奇怪的是,太阳仿佛失去了方才的毒辣,商队一直在向前赶路,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脚下。
突然,越儿的老骆驼不走了,鼻孔向天,开始打着响鼻子,并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叫声,这样,整个商队就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商队里的老骆驼都开始重复着那个动作。
一盏灯看了一眼骆驼们的表现,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越儿的身边,问了下老骆驼的表现,然后,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沙暴马上要来了。
他看了下天,又看了下周围的地势,一片平坦,连个高的地方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躲避这场沙暴,只能就地找掩护了。
“大家注意!沙暴要来了!就地隐蔽!保护好自己!看护好骆驼!”
虽然在长安出发前的那个冬天,在胡杨老人的指点下,大家都做了防沙暴的演习,后来在沙州出发前,一盏灯又同样演习了一次,所以商队虽然慌乱,还是有条不紊,如同在甘凉道初遇响马那次。
越儿的老骆驼和小骆驼一起跪在了地上。段英赶紧将越儿的骆驼也拉着,跪伏在地,将越儿赶紧从骆驼上扶下来,迅速地打开后面驮着的一卷羊皮。
这个时候,令狐楚和马龙急急忙忙地赶过来。马龙冲了过来,把自己的马强按在地下,躲在了骆驼的后面。令狐楚先把越儿和段英拉到骆驼的侧面,“蹲下,听马大哥的话。”
说完,他冲向了白笑玉,同时把一块很大的布蒙在了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
伙计和脚夫们紧张地将马匹按跪在地上,尽量都放在地上,放在两匹骆驼中间,并将一块很大的布包住马的眼睛,不让沙尘进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裹着一块很大的皮子。
每个人的头上都蒙着一块很厚实的布。
每个人的眼睛都紧张地向四外张望着。
天空还是那么蓝,太阳还是那么白,越儿疑惑地看了段英一眼,他们两个同时抬头,看到旁边的哥哥令狐楚还站在那里巡视四周。
令狐楚看到不远处胡杨父子和昆仑奴火耳已经准备好了,冲他紧张地点了一下头;看到李俊、宋武也准备好了,冲他打了一个手势,看到周江和令狐忠、令狐义、石铁信也准备好了,看到程二牛、祝小六、王长齐也躲在了一起。
见哥哥在四处张望,越儿笑了一下,“大家都这么紧张干什么啊,沙暴还没来呢?”说着,她起身站了起来。
“沙暴来了!”
越儿在起身的刹那,看到北方一条很粗的黑线,向他们这边呼啸而来,越来越近,象一道长城,又象大河里的波浪。
北方的天空,已经乌黑一片。
“趴下!”随着马龙的一声大喊,边上的段英一把将越儿拉倒了,正砸在他的身上,段英一把将越儿抱住了,紧紧不放。
这个时候马龙张开了双臂,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将他们两个压在了身体下面,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骆驼的两只腿,宽大的身躯和斗篷给他们搭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越儿只觉得天立即黑了。
“闭上眼!不要说话!抓紧了,别被风刮走!”
后面的话,越儿和段英谁都没听清楚,风声就呼啸在耳边了。
越儿躺在段英的身上,自己被他的两条胳膊紧紧地抱着,她摸了一下,不小心正摸到段英的手上,段英两只手扣得真紧,能感觉到他的骨头都在格格作响。
“呜——嗷——”
风声中,仿佛有千万个妖魔鬼怪在肆虐,即使在这样一个的狭小空间里,越儿依然能感觉到风钻进来,沙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仿佛三天三夜,也仿佛三年三月,慢慢地,周围仿佛安静了许多。
马龙直起了身体,一层厚厚的沙土从他后背哗哗地掉落下来。
“好了,起来吧,沙暴已经过去了。”
越儿睁开了眼睛,段英松开了手,先一翻身站起来,观察周围的动静,再把越儿拉了起来。
他们都将遮挡口鼻的布取下来,越儿忽然笑了,指着段英笑得前仰后合,“啊哈哈,笑死我了,你看你的脸啊,下面是红的,上面全是白的,哈哈哈。”
段英看了她一眼,“还笑呢,你不也是一样。”
越儿一愣,手擦了一下,果然,脑门上全是白色的尘土。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令狐楚也刚把压在身体下面的白笑玉拉了起来。
“大家都在吗?”
令狐楚一站起来,就是找越儿他们,当看到越儿和段英在那里说说笑笑的时候,他算是把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胡西原和火耳搀扶着胡杨正向他们走来,不远处,周江等人也都逐渐围拢了过来。
“快,清点人数,盘查货物!”
令狐楚一声吩咐,又去搀扶胡杨,“胡爷爷,您怎么样?”
“呵呵,楚儿,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不会丢在着大沙漠,没事,我好着呢。这沙暴来势突然,多亏了越儿的这匹老骆驼啊。”
越儿在一边扬扬得意着。
一盏灯走了过来,“是啊,老掌柜说得太对了,这老骆驼确实经验丰富,比其他的老骆驼居然提前知道沙暴,也给我们赢得了时间来准备啊。”
没多大会儿,去清点人员和货物的伙计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