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的路上,令狐楚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必须要冷静,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可他却怎么了冷静不下来,马龙只好在一边劝他。
等他们回到客店,发现已经乱成了一片。哭的喊的,叫的骂的,企图自杀的,上吊抹脖子的,仿佛是煮开的一大锅水。
令狐楚他们一进来,客店立刻安静了许多。
“大家不要乱!事情没有整明白,闹什么闹?”令狐楚的眼睛扫过店里每一个人的脸,眼神冰冷,“李大哥,宋大哥,带领兄弟们看护好驼架子,小侠、士进跟着我,随时听候调遣,所有的伙计在房间里待命,有什么事我要大家第一时间能抄家伙行动。”
周江觉得这次自己罪不可恕,寻死的心都有了,毕竟越儿是跟了他们出去的,没看护好姑娘,是他的一份责任。
令狐楚也看出来了,走到他面前,“周大哥,你就放心吧,越儿不会有事的,别难过了,该干吗干吗。”
“唉,公子,这话可怎么说的?”
“令狐兄弟,我没看好越儿,我该死啊,”程二牛突然放开了嗓门,号啕起来,“我真该死啊。”
“闭嘴!你跟着裹什么乱啊?”马龙恶狠狠地吼了他一嗓子,程二牛顿时闭紧了嘴巴,然后马龙下巴一扬,示意令狐楚上楼去安慰下白笑玉。
令狐楚点头会意,赶紧上楼来,好嘛,白笑玉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见到令狐楚上来,哭着就扑了过来,泣不成声,“六郎,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越儿,我没看好她啊”,得,又哭上来了。
“别哭了好不好?没事的,放心,越儿不会有事的。”
“听话,不要哭坏了身体,有我在呢,别哭了。”
“不要哭了,你都把我哭乱了。”
令狐楚的温言细语一直没能让白笑玉停止哭泣,最后急了,大吼一声,“别哭了!再给我嚎一声,我用鞭子抽你!”
白笑玉嘎地一声,停了下来。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要是靠哭把事情解决了,我陪你一起哭。不许再哭了,安静地陪我坐一会儿,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
鉴于令狐楚的脸色很难看,鉴于他手里的马鞭总不放下,白笑玉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身边,给他讲上午发生过的事情。
白笑玉带着越儿跟随胡西原、周江等人前往专门加工夜光杯的几家作坊,酒泉夜光杯是整个大唐乃至西域都知道的精品夜光杯,尤其是越儿,想了解更多的夜光杯的知识,所以想和当地的那些老工匠们多学习。
而白笑玉也一直想买一对真正的夜光杯,在花好月圆的夜晚,和自己心爱的六郎,一起品尝高昌的葡萄美酒,是人生多惬意的事情啊,所以能收藏一对精品夜光杯,也是一个由来已久的愿望。她想给令狐楚一个惊喜,所以这个愿望也就压在了心底很长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对她们两个还是重点看护呢,后来,周江和胡西原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渐渐地把她们两个也就不在意了,尤其是越儿缠着店里的伙计问这问那,而白笑玉则是不停地对比着各种质地和造型的杯子,反复把玩。最后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告诉她们继续挑选,让令狐忠陪着她们,然后几个男人就去采买其他货物去了。
就在白笑玉还在为选哪对杯子而困惑时,一边的越儿告诉她,自己要去茅厕,笑玉当时也没在意,就说了声去吧,然后越儿问了下店里的伙计茅厕在什么地方,被得知在后面的院子里时,就一个人去了。
白笑玉继续观赏她的夜光杯,在伙计的指点下,终于选好了一对自己比较中意的夜光杯,而这个时候,越儿一直没回来。
令狐忠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伙计带路,到后面的院子里去找,白笑玉很快找到了茅厕,却没发现越儿,再一打听,一个小女孩是进来过,但没看到出去。
这个后院是放石料和玉料的地方,平时人比较少,很安静,作坊的人基本都在前面,除了偶尔有人来后边取料外,很少有人过来,所以没人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令狐忠不敢大意,赶紧带白笑玉去追周江等人,把情况一汇报,周江也吓坏了,撒开了人整个街都找,可是一直没有结果,一直到现在,还有令狐忠兄弟还在那条街上找呢。
“六郎,要是越儿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活了,”白笑玉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哭?再哭一声,我真抽你,信不信?”令狐楚不知道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生气了。
“公子?”石铁信在门口敲了敲门,叫了一声,“越儿姑娘有消息了,周掌柜请你下楼一下。”
令狐楚和白笑玉都跳了起来,两个人急匆匆地都从楼上下来了。
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箭,旁边还有一张纸。
令狐楚一把抓起那张纸,飞快地扫了一眼,把纸重重地又拍了在了桌子上,白笑玉赶紧又拿起来,飞快地看了起来。
“这,这,该怎么办啊?”
果然是被沙里飞绑架了,在信中,沙里飞要令狐楚拿商队里的珠宝去换越儿,至于数量,让他自己看着办,时间限定在今夜三更,地点在城外的西山古刹。
“先准备吧,周大哥,把我们的值钱东西都拿出来,打一个包袱,我先把越儿赎回来,其他事都以后再说。”
“子羽,沙里飞不会这么老实的,要是咱交了赎金,他不放人怎么办?”马龙的担心也正是大家的担心,沙里飞这样的匪徒,没有任何诚信可言,以前凉州城里的几个富商家曾吃过这样的亏,钱交了,人没回来。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准备吧,”令狐楚此刻关心则乱,虽然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还是有些慌乱。
“子羽,”马龙突然把令狐楚拉到一个没人的房间,“既然他们是在肃州城里下手绑的越儿,我觉得他们出城的可能性不大,时间不长,老石就让人把城门戒严了,四个城门想出去都要进行盘查,他们不可能带一个孩子出去的。”
“可要是他们在城门盘查之前就出了城呢?”令狐楚眼睛有些冒火,他不敢拿妹妹的命来打赌,任何的闪失他都赔不起。
“不可能,我觉得越儿她们肯定被盯了很长时间才下手的,对方一定躲在肃州城的某个角落里,绑架一个孩子不是他们的目的,沙里飞肯定是想拿到钱后远走高飞。”
“我不管沙里飞,我只管越儿,马大哥,现在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没办法,我的心被他们给攥住了,我认怂了。”
“我也着急,子羽,可越急越要冷静,我们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老石他们带人也是秘密询查他们在城里的落脚点,会有消息的,现在离半夜还早呢,如果天黑还没动静,你就去西山古刹。”
下午时分,石天雕带人到了客店里,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低着个头不说话。
令狐楚立刻知道了,他的人没任何收获和进展。
“兄弟,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给我的这些小子们说了,肃州城一个犄角旮旯也不能放过,仔细地找三遍。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抬,迈步就出去了。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挪,令狐楚从来也没象今天这么难熬。他的手快要把头皮抓破了,白笑玉一次次地把他的手从头顶上放下来。
“六郎,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你要是烦,就打我两下出出气吧,我也应该为我的过错受罚的。”
“等越儿回来再说吧,好吗?”
白笑玉点了点头,轻轻地趴在他的怀里,任凭他的手在摸着自己的头发和后背。
“幸亏你没跟越儿一起去,不然你们两个一个也跑不了。”
令狐楚喃喃自语。
天擦黑了,周江把一个包袱放到了桌子上,打开,里面都是首饰和珠宝,还有一包整锭的银子。
令狐楚将包袱有重新包好,一把拎起,顺势把自己的剑也抄了起来,“石铁信,备马。”
“公子,请等一下,”令狐义从外面冲了进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什么事?”令狐楚问。
“信!一封信!一个少年交给我的,让我火速回来交给你,说跟姑娘有关,”令狐义上气不接下气。
没等他说完,令狐楚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展开,一块破布,七歪八扭地写着两行字,不过不是用墨写的,而是用血写的。
“月(越)儿在城东周家后院,快来,迟则生变。有人接应。”
“什么人给你给的?”令狐楚一把又抓住令狐义,急切地问。
“一个,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天黑,我没看清楚脸,觉得有些眼熟,他能叫出越儿的名字,说他在暗里盯着呢,一直抽不出身来报信。让咱们赶紧去。”
“不会是套吧?”
正在这个时候,石天雕也带人又来了,同时崔天浩和高成也来了。
“石大哥,城东周家是什么地方?”
“天哪,我怎么忘了这个地方呢?真他娘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