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天的风和日丽后,夜晚的时候,大海上又是风浪大作,云层又开始聚集起来,看样子又要有大雨了。
鉴于这次达乌斯船长和其他船员都比较镇定,可以判断不是什么暴风雨了,于是越儿就比较安心地在属于她的船舱里鼾然入睡了。也许是劳累,也许是开始习惯了这种颠簸,她倒睡得比较香甜。
夜里做了好多梦,在船的摇晃中,越儿居然有一种摇篮般的感觉。梦很多,但都没有记住,在双手揉开惺忪的睡眼后全都忘光了,消失在了地中海的大雾中。
当越儿爬出船舱,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可此时的大海,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越儿发现自己和这条船,在一团浓密的大雾中航行。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而这漫天大雾却降临了,笼罩着商船和船上的每一个人。
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浓密的大雾中根本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前方的水面,船航行得很慢,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谁都不说话,脸色都很严肃。越儿四外观察,每一个人都很沉默。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水手们的划桨声。
越儿再看周围,白色的雾气就在身边飘散着,像一阵轻烟,几乎很难看清两三步外的东西。她又揉了两下眼睛,四处寻找着达乌斯船长。
“嗨,吉勒斯大叔,看到船长了吗?”越儿一把拉住悄悄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吉勒斯。吉勒斯赶紧把食指放到唇上发出了短促的嘘声,然后指了一下船头的方向。
越儿开始向船头摇晃着走去,果然看到达乌斯像一尊石像一样站在船头,一动也不动,脸色非常奇怪。
“船长,您怎么了?”越儿觉得周身上下有一股寒意,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就想问问船长,希望能得到解答。
船长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有回头,就在越儿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只大手捂住了越儿的嘴巴,越儿猛地一惊,挣扎着抬头,发现是丹尼斯。丹尼斯赶紧向她摇头示意,不让她出声打扰船长,随后带头离开了船头。
越儿再回头,看到达乌斯船长还在严肃地站着,手不时地举起,向后面做着一些看不懂的手势,头一直没有回过来。
海伦也从船舱里出来,看到这漫天大雾后也很吃惊,接着丹尼斯就将越儿交还给了她。
越儿用手指蘸着水,在船板上用希腊文写到,“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
海伦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回答她,“这是海上遇到大雾的古老禁忌。”
“为什么?”越儿依然不肯放弃,在她心目中,海伦姐姐就是古希腊神话里的智慧女神,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答案。
而这次,智慧的海伦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只,很多时候都能遇到大雾弥漫的天气,不管是太平洋还是大西洋,也不管是地中海还是北海,作为一种在陆地上很平常的自然现象,人们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对于大海上航行的船只却不同,大雾,有时可能就是一种灾难。
在大雾中,人们失去了原本的视野,看不清浅滩、礁石和峭壁,无法辨别方向,甚至不能看到相向而来的其他船只,所以灾难就更容易发生。大雾天气,和暴风雨、暗礁一起被列为航海者们的几大灾难。
航海者们对于迷雾的恐惧,甚至到后来还形成了更多更离奇的传说,说某些水域上,一直飘散着这样的一团迷雾,只要船只进入了,就像进入了一个永远的时空,时间也永远定格了下来,不管船只如何行驶,也不会再冲出这团迷雾了,于是形成了很多关于幽灵船、鬼船之类的故事。
而此时的达乌斯船长,一边在心里虔诚地祈祷着,主耶酥基督啊,上帝之子,可怜我吧,保佑我的船员和乘客平安吧。
但同时达乌斯船长的眼睛在努力地辨析着前方,希望能找到灯塔或其他东西,耳朵也一直认真地倾听着前方的声音,从水声中也判断前方的形势。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的手就会立即发出信号,身后的水手们会将他的命令迅速地逐一进行传递,很快就能做出统一行动。
时间真的仿佛凝固了一样。
商船在大雾中航行了很久,很缓慢地航行着,越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大家都很恐惧,都很谨慎,谁都不说话,仿佛怕惊动了什么猛兽一样,即使面对暴风雨,这艘勇敢的商船都没有表现得这么怯懦,相反大家都在暴风雨中谈笑风生,豪气干云,可现在,大家是怎么了?
另一边的阿拉伯人很安静,他们不管是睡觉还是醒着,除了在船上偶尔走动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地坐在属于他们的那块地方,聊天,吃他们自己自带的食物,喝他们自带的饮料。有时他们也会邀请越儿来讲故事,他们都喜欢听越儿讲关于东方的故事,也喜欢听海伦讲的伊索寓言,有时他们也会给越儿讲古代阿拉伯的故事。
而此时的阿拉伯人,也在严格地遵守地着船上的规矩,没有一个人说话,看样子也都在非常虔诚地向安拉进行祈祷。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阿拉伯的海军士兵,对于航海知识当然不缺乏,自从倭马亚王朝奠基人穆阿威叶时代建立起庞大的阿拉伯海军,安拉的勇士们就开始驰骋在了地中海上,并在埃及和北非、叙利亚等地建立了一系列庞大的海军基地,从穆阿威叶开始到苏莱曼,骁勇善战的阿拉伯海军除征服北非和地中海系列岛屿,并登陆了欧洲大陆,占领西班牙外,甚至三次围攻君士坦丁堡,对东罗马帝国进行直接的威胁和进攻,不过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后来,阿拉伯人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航海领域也取得了伟大的成绩,在中世纪阿拉伯帝国时代,擅长航海的阿拉伯人穿越了红海、印度洋和南中国海,将商船停泊在了中国南方广州、泉州等地的码头上。
以哈萨木为首的阿拉伯准商人们,以极高的纪律性恪守着这条船上的规矩,在这大雾弥漫的天气里,在这人心浮躁的航行中,他们异常镇定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安拉的指示。
就连平日异常活跃的老犹太人塔扬也都安静了下来,塔扬丰富的旅行经验自然没少见这样的阵势,他在船尾四处张望着,但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有越儿一个人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大家都这样不说话,还如此紧张,真是让人有种要发疯的冲动。
在船舱里实在呆不住了,越儿摆脱了海伦的束缚,再次爬出了船舱,到外面大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
此时,外面正在悄然发生着一些改变。船长在船头向远方大声地呼喊着什么,而头顶的雾气似乎正在做着一些消失。
一个水手在向前射箭,箭头上是一团燃烧着的火,“嗖”地一声,那支火箭消失在前方的大雾中。
刚开始的时候,越儿在傻乎乎地想,这些箭可是用来对付海盗的,如果把箭都射完了,再遇到海盗可怎么办啊?
在射出了好几支箭之后,越儿才有些恍然大悟,她明白这些火箭的真正用意了。
雾气在渐渐地消散。
而这个时候,远方的那团火始终没有消失,一直在大雾中跳跃着,燃烧着。
“陆地!前方是陆地!”
人们开始欢呼了起来,打破了刚才不许说话的禁忌,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达乌斯船长也放松了下来,对身边的水手说,“前方是陆地,小心礁石,慢慢地靠过去,雾气也快散了。”
“前方陆地,小心礁石!”
“前方陆地,小心礁石!”
后面的答应声一片,是水手们又开始恢复正常的秩序了。
“慢慢靠岸!注意礁石!”
“慢慢靠岸!注意礁石!”
达乌斯船长从船头上下来,有些疲惫地向中间走来,经过越儿身边的时候,把他的大手放在越儿的头上摸了一下,“娜达小姐,怎么样,这雾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大的雾啊?”
越儿躲了一下没有躲开,“船长,为什么大家这么长时间不能说话?”
“因为,这是船上的规矩,神的规矩。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啊?”
达乌斯船长也跟小孩子一样,不光是逗越儿,同时也说给阿拉伯人和老犹太人。
“当然是好消息了,”越儿没有犹豫。
“好消息就是这场大雾终于消散了,大家可以正常说话,不用害怕进入迷雾中,也不用害怕吵醒海龙,更不用怕触礁或者撞上峭壁了,而且前方就是大陆。怎么样,是好消息吧?”
越儿使劲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好消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那坏消息呢,船长?”
“坏消息就是,我们经历了一夜的暴风雨和一场大雾后,迷失方向了,我现在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啊?”越儿的嘴角一歪,眼睛差点掉下来。
“不过别着急,只要知道前方陆地是哪里,我就能找到我们的方向。”
“恩,我相信你,船长,你能带我去新罗马的,对吗?”
“当然,当然。”
达乌斯船长回答着,顺着越儿的目光,把视线投向了前方的那片陆地上,这里,是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