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裹着白狐大氅,足蹬软牛皮的厚底靴子在禅院里踩着一串串脚印。不时蹲下掬起一捧白雪,吐气如兰,一朵朵雪花化作千万只美丽的白蝴蝶,在黛玉眼前飘飘悠悠,忽上忽下,欢快地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黛玉小巧的鼻尖上,唇上和手心上。
“姑娘,小心着凉!”雪雁看着眼前的黛玉,不禁想起儿时在苏州,每逢下雨姑娘都会撑着油纸伞静默地立在荷花池边,数着池里溅起的朵朵小浪花,观赏那些躲在荷花叶下避雨的金色游鱼。
到了贾府,姑娘变得小心翼翼,她有多久没这样无拘无束展露欢颜了。
黛玉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抿着嘴露出一抹坏笑,抓起一把就朝雪雁脸上扬去。
“呵呵。”院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让院子里枯枝衰草有违季返青的渴望。
“姑娘!”雪雁嗔怪一声,晃了晃身上的雪抓起飞雪就冲黛玉奔去。
“春纤,快来帮忙。”黛玉边气喘吁吁地跑着,边向春纤求救。
春纤呆了片刻,赶忙握了一把雪朝雪雁打去。
“姑娘们,仔细风扑了汗。”侍候的老婆子们也被感染着。
黛玉三人在禅院追逐嘻戏,唯美的好似九天仙女下凡尘。
“哐当!”忽听前院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巨响,馒头庵的山门被撞开,随即传来尼姑惊悚的呼救声。
二十多人手提长刀短棍,闯入山门,不打不砸直奔后院禅房。
“姑娘莫怕。”雪雁和春纤赶忙扶着黛玉进了禅房,老婆子也七手八脚将后院的木门关死。
黛玉吓得花容失色,手心冒汗。此系贾府家庙,谁敢到这里惹事生非,黛玉心里惴惴不安。
雪雁和春纤忙用屋子里的桌子、椅子将门顶住,春纤年幼已吓得面色惨白惊恐万状。雪雁胆大稳了稳神,朝屋里四面环视,拔下桌上铜烛台握在手里,咬着下唇死盯着房门。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粗野的谩骂声起打砸声响起,外面丫头婆子惊呼一声四散而去。
黛玉的心被恐惧啃噬着,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了头顶,嗓子紧得连呼救都忘记了。
“姑娘,姑娘怎么办?”春纤的哭声都变了音。
“大哥,那丫头就住这屋。”窗外响起下流粗鄙的声音。
“撞开!”
“一,二……”木门轰然倒塌,壮汉们一拥而入。
山贼草寇抢人吗?黛玉忽然想起西厢记里的描写,顿时三魂离体七魄升天。
黛玉戴上帽子,扯起面纱遮了脸。桌子上拿出油灯,将灯油往床帐上一淋,烛火扔上床上,火苗蹭起丈许高。与其落在那些人手里倍受凌辱,莫不如死了干净。雪雁和春纤立即领会黛玉的意图,也迅速地将油灯摔在实木桌椅上。
雪雁、春纤一左一右将黛玉护在中间,主仆三人紧紧搂抱在一起,置身于升腾的火焰中间。
“着火了,救火。她死了,咱们跟谁要银子去。”外边为首之人大喊一声,众人折到井边提水救火。
官道上,几十匹快马四蹄翻飞,扬起阵阵雪雾。
为首一匹高大健壮的白龙马,上坐着银盔银甲的男子。忽听左边山坳里嚷声滔天,隐隐地还有烟雾升腾,勒紧马缰绳,极目远眺,他的心没由来的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打马下了田间小道,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骏马长嘶一声直奔不远处的山间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