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来路不明的狐狸缠住,已经是春天接近尾声时候的事情了。
基于“因为那里有街道,所以我要去逛逛”这样的随便理由,在这个穿着外套就会闷出一身汗的暖和傍晚,吃完晚饭的自己,现在正漫无目的地在本镇唯一的商业街内闲逛。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目前这个穿着廉价T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眼神涣散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漫步的男人,正是不负责任地兼任旁白和追忆工作的自己。
登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黄泉狩,虽然听起来像是某个身负异能的都市奇幻故事的主人公,不过很遗憾,这个名字只是复杂的家庭背景产物,所以在这里姑且略过。
然后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的,是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耀眼的男人。
整齐而柔顺的黑发随意地用发带在后脑扎成一束,搭配隐隐透出坚毅神采,依然不乏柔和的清秀五官,配合领口打开,整个露出锁骨设计的浅色调衬衫;如果带上不过分造作的笑容,清爽地说出“喜欢你哟!”这样的台词的话,这条街道上的多数女性都会被过量的帅哥荷尔蒙搞得失神吧——那边那个热情注视着这边的妹妹,就算不用这么努力地暗送秋波也没问题啦,只看脸来选对象的话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哟。
“狩,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没有露出多余感情的沉稳声线,虽然对周围的女性而言是另外一重的享受,不过作为一个健全的男性来说,还真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不,世界还没有被拯救,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已经很晚了,不回宅邸的话,老夫人会担心的。”
“我说你倒是吐个槽啊!”用作耍笨等着被人跳挑出来吐槽的梗被无视,作为一个志在娱乐大众的主角,果然这点是无法退让的。
“吐槽,那是什么意思?”微微上扬,完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超脱世外的茫然语尾,只能说明我应该找错了担任吐槽这一职责的对象。
“一种愉快的耍弄语言的方法而已,不用在意。”自暴自弃地将视线投向虚无的远方,“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吧,叶罗。”
唤出始终跟随在身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的亲友的名字,我并没有将视线转向那个似乎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酷形象的家伙。
“那么……”
“啊,时令腌渍蜜饯展销会。”伸手指向这个街道某个方向的瞬间,与固有印象的冷酷形象相比,叶罗相当明显地动摇了。
“唔……”稍微皱起眉头的苦闷表情,虽然对于异性的杀伤力也一样很可观,但我可不能放过这时他露出的破绽!
“骗你的啦,从开头到结尾都是,谁要回去看那个老太太啊!”小声嘲弄着还没回过神来的亲友,随即转身闪入街道一侧的转角。
寥寥几支昏黄街灯照亮的小巷,稍稍沉下视线就能看见淹没脚踝的黑暗——这就是转角那头,自己所能确定的景象。
“嗯~~~果然还是这样合我的意。”没有让人感到自卑的亲友的纠缠,惬意地伸展身体,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的时候,视野一角出现的是自己记忆中没有的一间店铺。
并不是很光鲜的门面,除了一扇由昏暗的灯光照亮的冷清橱窗外,底端的油漆有些剥落的实木店门也正释放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如果店主不是很赶潮流地在门把上挂上代表开店的“OPEN”标示的话,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间已经歇业的门面吧。
“Z……ZUNE,附近有这种店么?”费劲地读出招牌上的花式字母组合,结果还是无法唤醒记忆里有关这家店的任何映像。
“大概是贩卖服装或是饰品的小店吧,开在这种地方,老板是认真的么?”不想多加追究这爿小店的真相,只是想着在小巷中抄近道甩开可能追来的叶罗的自己,一面留下对这家店老板选址水准的评价,一面推开了应该还没有锁上的店门。
“当啷啷”固定在门后的小钟,在沉静的小巷中散出相当悦耳的和鸣。
“欢迎光临,客人。还以为这么晚了就不会有客人上门了,我都打算关店了呢。”
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很适合店主这一形象的年轻女性,稍微落后于潮流的黑框眼镜,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成熟的气质。
总而言之,应该不是什么坏家伙吧,大概。
“呃,晚上好!不,应该说,为啥我会进来啊。”条件反射似的回应道,随即是听起来有些蠢的自我诘问。
无论怎么看,过去五秒内的发展都应该是“无视这家店铺,顺利地穿过小巷,然后站在街道的一头观赏叶罗为了找我动摇不已的丢脸样子”才对,但远远偏离原本的设定,现在我为什么会站在放在RPG游戏里也不过会在背景中出现的偏僻小店里和店主谈笑风生呢?
“——是我,导航系统出问题了,这里根本不是目标地点不是吗。什么,‘组织’方面的干扰?该死,那我从备用β路线撤离,一会儿再联络。”
“………………”
(笨蛋)
“怎么样,客人,有什么合眼的商品想带回家吗?不管是新几内亚部落的护身符还是日本神道教的破邪箭,就算是基督教的圣遗物什么的在这里也能找到哟。”无视刚才做出有够羞耻的中二自白的客人,神采飞扬地开始推销起自家商品的店长,不知为啥感觉眼睛正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不……与其说那个是很厉害呢,还是应该说很危险呢……”有些尴尬地笑着,避开店长热切的目光,我才发现布满室内的奇怪饰物就是这家店铺的商品。
“没有什么危险性哟,如果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的话,请个得道高僧或者是神父过来祈祷就没问题了吧,大概。”
“那个明显就很有问题了吧!”
“顺便一提,装备受到诅咒的装备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取下来的哟,请个得道高僧或者是神父来祈祷才能卸下来哦,大概。”
“你是什么游戏里的NPC么,说话都不带走样的。”
“啊拉,重要的话要说两遍,不是这个宇宙的公理吗,这位客人。”
细微的脱力感自腰间升起,虽然这种相当值得吐槽的反应稍稍让我燃起了一丝与之对抗的念头,但是,如果就这样自然地说出“搞啥呢你这家伙"的话,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因为自踏进店门时的那一刻起,后背就一直沐浴在若有若无,却释放出强大魄力的视线之中来的﹣-就进门后的那点模糊记忆来说,背后似乎供奉着一尊英(阴?)气勃发的关二爷才对:如果随便回头或者出言不逊的话,说不定肚子上就可能多出一节偃月刀的刀头,或者出门遭遇失控的卡车之类让人背心发凉的结局吧。
“??????不,总而言之,店长的大姐姐,请再推荐些更好的商品吧。"
“唔,就算你这么说??????啊,说不定那个能行!"歪过头只露出三秒左右困扰表情的店长,最终握紧左拳,向张开的右掌上擂了一拳,造出一声清脆的击掌声。
“锵锵!结缘的银护符!”模仿某个二十二世纪猫型机器人沙哑音调(还原度很低),一脸自豪的店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截银白色的细长链条,更正,是一条带有狐狸剪影坠饰的银白项链,不管怎么说都和结缘什么的搭不上关系。
﹣-果然在这个时候应该老实的拒绝比较好吧。
“这个??????请务必卖给我!不管要价多少我都会给的!诶??????”
漏气似的句尾,以漫画的形式来表现的话,代替眼睛的部分估计会变成两个搞笑的空心圈圈吧。
不,目前的重点并不是那里。
“呵呵呵,果然是要买这个么,那就多谢惠顾咯。”半眯起眼睛,用白皙的手掌遮住唇角,如坏心眼的漫画角色一般笑起来的店长,将另一只手摊在我面前,“总价1576元(税后),当然,也可以刷卡支付哟。”
“??????不,说是务必卖给我什么的,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设想层级的说法嘛,所以就算不是今天买下的话,过几天也??????”一面尴尬地笑着一面作出蹩脚解释的自己,自然不会漏过店长透过玻璃镜片逐渐失去温度的视线。
“嚯,过几天啊,那刚才带着那样热烈的感情表露出来的‘想要’的愿望也是骗人的咯?明明已经准备妥当,明明已经想要得不得了了,最后关头却说‘过两天再来吧’,客人您应该不是想要盗取我们经营机密的小偷吧。”
明明是在笑着,结果却让旁人胆寒,说不定这也是种不得了的才能吧。
“呜??????”
没法反驳,先前自掘的坟墓似乎太深,只靠半吊子的敷衍,果然还是没法从店长魄力无穷的冷面笑容下蒙混过去。
“那么,多谢惠顾咯。”瞬间切换完成的营业性爽朗笑容后,是钱包里来之不易的钱币脱离指缝,向无尽的黑暗深渊飞去的幻影。
“哎??????”略显抑郁的叹息,在明显变得冷清的街道上显得尤其响亮。
作为叹息原因的银质护身符,因为拗不过店长热情的“难的买下了不如就这样戴上吧”攻势,此刻正不合时宜地缠绕在右手腕上,尽管乍一看银色的锁链部分很长,但充其量也只能绕着手腕缠上两匝而已。
果然还是遇上欺诈性质的强买强卖了吧。
比预想中缩水很多的银质护身符,只有挂在手腕一侧的狐狸缀饰,凸显出了一点价格不菲的原因: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缀饰,但随着手腕的运动,摇荡起来的手链发出了悠扬的铃响。
澄净的铃音,衬着褪去夜灯,泛起薄雾的街道,如果没有眼前反复出现的“桐神路273号”的话,还真是一幅让人安心得想睡觉的画面。
“啊咧?”
第五次路过“桐影巷273号"﹣-一间卷帘门已经放下,极其普通的时装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目前为止自己一直在兜圈子,尽管到刚才为止我都是沿着笔直的街道直线前进而已。
从科学的角度出发,目前这种现象似乎能解释成“我是一个以光速运动的物体,我恰好沿着桐影巷273号所在的某条直线做着秒速七周半地球周长的高速运动。”因为速度是光速,所以体感时间变慢,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路过桐影巷273号这个参照物的次数,作为这个运动的结果,在不到半秒内抬起脚的我就会抵达地球的另一边,踏上自由国度那充满阳光的土地吧。
要是那样才有鬼咧!
抛开故作镇静,胡闹似的自我辩解,就结论上来说,我果然是中了传说中的那啥鬼打墙了吧。
-﹣鬼打墙
因为死者的执念导致行人迷失方向而在一个地方兜圈子的现象。
差不多在鬼故事里被用烂的噱头,果不其然地在适当的场合与适当的时机出现了吗!?
“太过讲究了吧,这样的TPO【时间地点场合】设定什么的????”总而言之的一声叹息,尽管对现在二流小说似的展开有所不满,但不摆脱目前的窘境(被鬼打墙缠住)的话,说不定一辈子都会在这里彷徨下去。
如果被某个好事的杂志记者知道的话,一定会变成「迷踪水泥丛林的少年哟,百般绕行为哪般?」这样的灵异专题特辑吧,不论是标题还是内容都让人绝对笑不出来。
“不不不,这样果然不行……”因焦虑而狠命挠头的坏习惯复发,由于不是某个爱挠头的名侦探,所以除了造成大量的头发脱落以外,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过,只是针对鬼打墙的破解方法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所谓的鬼魄,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不完整的人类魂魄,虽然能够做出吓人一跳的表现效果,不过本身也极端的不稳定,如果遇上了鬼打墙之类的鬼魄,大吼或者是大幅度的身体活动就能解开了吧……”
一看就能得出“哇,好像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以及“但是总觉得好像不靠谱啊”这两种感想的知识因猛力挠头带来的疼痛而复苏,虽然“只要挠头就能获得如何击退灵异现象的知识”的设定好像挺不错的,不过同时在我眼前不断落下的不少头发,还是让我觉得不要接受这种设定比较好。
“大吼或者是大幅度的身体活动啊……唔……”略微低下头摆出沉吟的造型,但是在我脑袋里,与上述叙述对应的活动,只剩下“那个”了。
不不,打住,无论如何我也是个拥有常识的健全成年市民,所以就算觉得这样做很帅,在闹市中心(虽然没有人)做出“那个”的话,必然会被周围的人看笑话吧(虽然没有人)。
不不不,虽然说是没有人看但真的是没有人吗,以唯心主义论的观点来看,我所观测到的”没有人”的确可以作为一种真理来进行认知,所以做“那个”的话,绝对应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从唯物论的角度来考虑,也存在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这一可能,我依然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是因为“鬼打墙”这一超自然因素让我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吧。
不,不管怎么说所谓的鬼打墙还是建立在自我观测并且确信的基础上吧……
诶,讨论的前提不是建立在唯物论的基础上么,那么果然还是最开始的光速运动假说比较有说服力么!!
“那个一开始就做不到而且一点也不科学吧!!”
输了……
不自觉地将脑内的论战扩大为自己对自己的的指摘,就算是看起来没有人的大街上,“不科学”的大叫的回音听起来果然还是觉得十分丢脸。
果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一始而终,坚定自己的信念呢,不然只会走上奇怪的歧途而已。
接下来,我还是应该将脑中已然确立起剪影形象的“那个”彻底实行才是。
“嘶……呼……”如传闻中的武术家一般沉稳地调息,随即压低身体重心,扎出端正的马步,如划开空气似的舞动手臂,气沉丹田,在自身气势扩张到最大的瞬间,吼出一早就决定好的台词:
“变身!假O骑士!”
相当帅气的台词以及亮相,但是,作为决定性动作的“那个”还没有使出来。
“接下来,接招!骑士KiOK!”
重心上升,华丽地使出跃上空中,然后如隼一般急速俯冲的下落踢技!没有必杀技一般存在的骑士KioK的假O骑士果然是不需要的!
“噗兹……阿贝西!!”
“唔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大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正义之魂如熊熊火焰在胸中燃烧的时候,煞风景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以及相当奇葩的惨叫果断地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如同字面意义,不是那个没有人笔直向前走也会无限兜圈子的鬼打墙世界,而是和叶罗分开不久,刚刚入夜的闹市;而面前捂着鼻子仰躺着的,是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夏威夷短袖衬衫的光头大叔,以及与大叔类似穿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染发青年二人组。
——就目前情况得出的推论,正在夜市闲逛,很有可能是出来收夜场保护费的流氓小头目的大叔,遭遇了所谓骑士KiOk的天罚,吼出相当有个性的临死前(?)绝叫后,由同行的两个小弟护送,低调的退场,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的发想,但是逃避现实的话麻烦的情况一点也不会得到好转。
“好痛痛痛痛,搞什么飞机啊,你这家伙!想找架打么!!”本应按照行规被必杀技一发打倒的大叔,此时正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爬起来,挤在一起的五官与闪着油光的光头交相呼应,撮合带着浓重鼻音的低沉声音,如果是哭泣的孩子看见的话应该会立刻止住哭声程度的可怕吧。
换言之,真的很可怕!!
“那个,如果说一切都只是一场不幸的事故的话,所以就让我们以对话的方式和平解决……吧?”一面本能地向后退开,一面小声阐明自身立场的时候,身后的退路已经被与大叔同行的两个青年堵住了。
“开什么玩笑你这混蛋……”
“……弄伤大哥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啊?”
是是是,的确是贸然出手的我不对,不过您二位也不用这么尽职地一面拨弄自己的指骨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一面满脸煞气地靠过来吧,至少遵守点打酱油角色的本分让你们的大哥多表现一点呗!
“呜哦哦哦哦哦哦,你这家伙!!”完全没有体恤我让大哥多一点存在感的苦心,当我抱着求救的目光转向大哥时,叫做大哥的光头大叔突然以很夸张的角度扭动身体,随即徐徐向后滚倒,造出一阵沙尘,以及——
“啊啊啊啊啊啊啊手骨腿骨脊梁骨都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心肝脾肺肾都颠倒位置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家伙要赔偿汤药费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是让人热泪盈眶般地再现挨了北斗O拳的效果,但是请不要用撕心裂肺的声音顺势暴露你的欲望啊,虽然满脸都是谜之红色液体,翻起白眼四肢抽搐的画面很有冲击力,但是那个滚倒还有那哀鸣也太不讲究演技了吧大叔。
“是啊是啊,把我家大哥伤成这样……
……没有一二十万的汤药费你可走不了啊弟弟。”
陆续接过话茬,比起在街上当个小流氓不如投靠个剧团学习表演双簧更靠谱的青年沿袭先前的优良传统,拨弄着自己的指骨,脸上带着绝不可称为亲切的笑容继续向我逼近。
接下来,所谓万事休矣吗?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视野的一角,闪过的是比此时的昏暗更加明显的漆黑。
“啊,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掉在地上的大叔是你们家的吗?”
“哈?”
扬起视线,最先触及的,是于夜风中轻扬而起的漂亮黑发。然后,是盖住整个面部,带有三角形耳朵,尖嘴以及细长的眼睛等动物特征的面具。
——是狐狸吗?
脑中闪过如是的疑问,随即被某个相当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冲散了。
正确的来说,是被戴着面具的那人单手提着,已经全身青紫,变得破破烂烂的大叔。
——如果是故意跌倒,这个伤害也忒大了点吧。
但是,现场依然有完全不明白这种情况的家伙。
“好厉害啊大哥!这样就可以朝这小子多要很多汤药费了,这个月我手头很紧啊!”
“是啊是啊,虽然跌倒的时候我还在想‘呜哇,摔得这么假,这下完蛋了’,不过既然能做到这一步,这回可以好好开开洋荤了啊,大哥!”
“你们……”
无视性命看起来已如风中残烛的“大哥”,作为跟班的青年正兴高采烈地讨论似乎已经变成囊中之物的汤药费。
好惨……虽然先前已经隐约有些察觉,但是果然还是好惨!
姑且不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大叔变成眼前这个状况,遇上这种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和理解的跟班,现在的不良团体的素质还真是令人堪忧啊。
不,与其在这讨论这个,不如抓住机会乘早开溜比较好。
“是吗?原来是你们的啊,那就抱歉咯。”
狐狸面具中传来语尾上扬,带着笑意的句子,简直就像真正的狐狸在眼前发笑一般。
下一秒,鼻青脸肿的光头大叔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随即狠狠地撞在眉开眼笑的青年身上。
“瓦萨呀!!”
“呜哦!!”
“阿贝西!!”
丢出去了……
就像丢袋装垃圾一样,将提在手上目测重逾百公斤的中年大叔轻巧地丢出去了……
完全没有看清狐面的动作,等到如被保龄球撞倒的球柱一样滚倒在一起的三人发出相当有个性的惨叫时,我才注意到“他”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手。
“咔咔咔!这下心情可爽快多了,弄翻我好不容易买来的炸豆腐的仇,给我好好记住了!”
啊咧?炸豆腐?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本地名产小吃的名字?刚才似乎提到了为什么玩意报仇,难道是刚才大叔那敬业的一跃以至于波及到“他”了么……
“呐呐,你也应该能够理解的吧,把这么美味的宝物弄翻在地上的罪过。”
“呜哇!!!!”
掐断思路的,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狐面,以及装在塑料托盘里,表面已经黏上灰尘变得不能入口,但仍散发诱人香味本地名产。
——果然是这样吗?但是,就这种情况来说,现在应该做出的正确对白是……
“啊呜……”
煎得刚好,带着焦香的滋味,稍稍皱起的外皮在口中裂开,尚带余温的柔嫩内里碎成小块,与酱汁与香草的碎屑调和成美味的协奏,而作为插曲的,是带有一些泥土腥味以及铁锈涩味的……
灰尘的味道。
“呜哦………呸呸呸呸,突然让人吃掉在地上的东西,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啊?”
“呀……你看,世上不是还有‘三分钟原则’嘛,倒在地上三分钟以内都是可以反败为胜的,多么美妙的规则啊。”
“不,请不要把掉在地上的食物和来自光之国的咸蛋眼超人们对比,不管从哪方面说规模相差都太大了。”
“……哈哈哈,您可真是爱开玩笑,其实(时长)只差了60倍而已哟。”
“是吗,那样都给您拆穿了,真是……喂!结果还是揣着明白说糊涂吧,你丫绝对是故意的吧!!”
“哼,这一切都是因为年少无知而犯下的罪过……”
“所——以——说,你就算戴着面具装成别人也不可能这样蒙混过去……哎?”
抬起手,赌气似的准备将他脸上的狐狸面具拨开的时候,我才觉察到之后让我困扰许久的某个事实——如锁链一般,末端带有狐狸坠饰的细长手链,将我与狐面的两手紧紧缠绕在一起。
“接下来,就算想逃走也没有用啰,人之子哟,稍微和我玩玩罢。”
收起最初装傻的态度,带着上扬笑意的狐面,仅用一句话就洗去了先前愉快的气氛。
接下来,是带着寒意穿身而过,将街灯吹得闪烁不定的疾风,以及拉起自己的手,准备向着不知什么方向迈出脚步的狐狸……所以,这个故事就会像一个普通都市传说一样,以“后来,谁也没有再见过这个少年”结尾了?
不,在变成那样之前,甚至是在我感到困扰前,某人绝对会出现阻止的。
“……你们想要对少主做什么?”
背后传来冷静而澄澈的声音,即使不用回头确认,我也能够知道那是相识不久,但是对自己抱有过分忠诚心的亲友。
“是叶罗吗?啊啊,我没事,所以……”
“那种事情我一会会亲自确认,现在需要回答问题的是少主你身边的这位。”
没有像漫画角色登场那样带上表示气势的拟声词,伴随叶罗冷冽的发言,悄然出现在行人绝迹的街道中的,是五个戴着鸟首面具的黑衣人。
结果还是面具吗——不过现在应该感慨的不是那种地方。
并不是单纯的扮装表演,暗夜中出现的黑衣与面具,代表的只可能是这座诚镇的清道夫“餮鸦”。
不留下丝毫踌躇或是慈悲,如暴食的乌鸦一样将有害的垃圾一扫而光,只留下只言片语传闻的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即使不用仔细去想也应该立刻明白了。
“我只问一次,狐狸,你要把少主带到哪里去?”
伴随叶罗的问话,餮鸦们整齐地向前迈出一步,五人组成的包围圈,威慑似的缩小了一圈。
“哪里也不去哟,只是享受一下夜风,品尝一下久违的美食而已。”
“是吗,不过这样我可不怎么喜欢。”
简短的问答到此为止,对于接下来遭遇的感想,如果以恋爱喜剧的风格来说,总结成“在输了就要吞下尝一口就会看见走马灯的黑暗料理的抽牌游戏里,最后一张抽到鬼牌”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
但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当五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固体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撕裂暗夜一般开玩笑的速度从眼前掠过的时候,那一瞬间贯穿思考的,的确只剩下“抽到鬼牌了”。
所以摒弃上述耍贫嘴似的愉快想法,我很干脆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