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院风波
苟伊氏恐吓,引诱,小激灵不得不说出实情。那日,郎贵祥从芦州城回来,无精打采,和衣而卧,倒头便睡。不经意间,口袋里一块玉佩落在炕上,被宝元妈发现。宝元妈心里一动,这是哪里来的?大院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老四和大奶奶……她却不信。他是大爷的亲信,过命之交,知遇之恩,他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一会儿否定,一会儿肯定,到底忍不住了。她推醒老四问:
“这是哪里来的?”
郎贵祥睁开朦胧睡眼,一看,吃了一惊,这东西怎么会落在炕上?让她看见了,他支支吾吾说:
“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是哪个女人的?”
他答不出来,她明白了,捂着脸大哭起来。他怕什么,来什么。
他与大奶奶的事,是他一块心病。弄不好会丢掉饭碗,恐怕还要丢掉性命。他心中怨恨,妻子不知好歹。他突然跳了起来说:
“哭,哭,哭,就知道哭。这是我路上捡到的,不是什么人送我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会捡到?别人怎么捡不到?”
郎贵祥立即把玉佩拿起来向地上摔去。只听“卡嚓”一声,摔了个粉碎。
“好,你愿意哭,哭吧!我没闲功夫跟你闹,费吐沫星子。”
转身向账房屋走去。
宝元妈受了丈夫一顿抢白,越想越感到委屈。怨恨丈夫跟别的女人私会,连信物都带回来了。这些天还嗅到他身上有一种女人的特殊味道,一时想不开竟服毒自杀了。多亏小激灵一直在她身边扶持,发现了四夫人喝了毒药。喊来郎贵祥,又灌豆腐浆子,又灌尿水。她又呕又吐,都吐了出来,才算活了命。
这件事已发生四五天了,大姑前天问她,她说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妈妈为什么又突然问她。自己不说实话,妈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被迫无奈说了实话。
妈继续追问:
“那些摔碎的玉佩喳子哪去了?”
她支支吾吾说:
“是我扫地时扫出去扔掉了。”
“扔到哪里了?”
“扔到后门外了。”
“快,快跟我走!”
“往哪走?”
“找哪些玉佩喳子。”
果然不虚此行,那两块较大的玉佩喳子被苟伊氏找到了。她满面春风,心想:郎苟氏啊郎苟氏,这一回我可掐住你的要害,你不多出点血,我决不能便宜了你们这两个吝啬鬼。
第二天,郎苟氏就来问信。苟伊氏故作镇定说:
“大姐呀,哪个死丫头不是那么好对服的,她就是不说,我也没办法呀!不过呢?若是撬开她的嘴也不难,难的是有人怕多损失银子。”
郎苟氏一听,听出来味道,知道她想多讹几两银子,套近乎说:
“妹子啊,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苟伊氏说:
“怎么样?够意思吧!”
“你打发要饭的,你儿子挨了二十大板,就值两块大洋啊?”
“那你要多少?”
“不多不少二十大板,二十块大洋。你才能报了这个仇。”
“他大舅妈,你也太黑了吧!我的‘佛爷眼珠’不是你的外甥吗?他挨了打,你就不心疼!”
“心疼是心疼,这是两码事,你们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住在这小茅屋里,没吃没喝,你就不心疼?这样吧,你心疼就出钱,要不心疼,你就别报仇了。我讨我的饭,你享你的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经过讨价还价,郎苟氏夫妇到底出了十五块大洋,才把那两块玉佩碎喳买了回去。
郎贵禄拿到那玉佩喳,立即向大哥屋里走去。郎贵福正在欣赏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五子登科。他越看越高兴,嘴里还哼着小曲。心里想着:大爷我今年五十八,五十九岁得贵子,六十二岁得次子,六十五岁得三子,到七十岁就会五子登科了。
“哐啷”一声,门开了,二弟一步闯了进来。
“老二,你这是为何?”
郎贵禄将一个小包往桌子上一摔:
“你自己看看吧!”
郎贵福打开一看,见是两块玉佩碎喳子。
“这是什么东西?”
“你好好看看,是谁的物件?”
郎贵福把两块玉佩喳子往一起一对,想起来了,是自己和大奶奶定情之物。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打碎了?
“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告诉你吧,是从老四屋里得到的,你自己想想是怎么回事吧!”
郎贵福一惊,难道她真的给我戴绿帽子?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大喝一声:
“来人呐!”
正在门外听差的阿苟,应声而入问:
“大爷,有何吩咐?”
“把大奶奶给我绑来!”
阿苟心头一震,心想这回完了。他马上又镇定下来。轻轻咳嗽一声,站在那里没动,向身旁的郎贵禄看了一眼。郎贵福见阿苟站在那里不动,又听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心想其中必有蹊跷,又见他目视老二。他一挥手,示意老二出去。郎贵禄出去了,阿苟说: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大爷,不能这样对待大奶奶。”
“为什么?人证物证俱全,我总不能容忍她给我戴绿帽子吧!”
“人证在哪?物证在哪?就凭那两块玉喳子?再说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人恨不得你无后,他们的计谋才能得逞!你怎么糊涂了?”
郎贵福一时语塞,阿苟继续说:
“人证,我就是最好的人证。在芦州城那几天,我与老四同塌而卧,难道不是人证吗?“
郎贵福一想,也是。
“你说该咋办?”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静等太太生了,自然可见分晓。”
“你是老二的堂内弟,为什么不向着老二说话?”
“大爷,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决不能因私废公,他们之所以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无非是想使你无后,他的子孙掌管这个家;也是为报二十大板之仇。”
“好,就听你的。不过要保密,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我是可以不说,可能二爷必然把此事传扬出去,大院还不炸了锅!”
“那该怎么办?”
“要想屏蔽众人汹汹之口,必采取断然措施。”
“什么是断然措施?”
“立即召集大院庭议,宣布老二夫妇罪款,严厉训斥,才能堵住众口。”
“好,就依你,明日召集家庭会议。”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大院各房人等,聚集在大堂之中。大爷和大奶奶尊位上正襟危坐。大爷轻轻咳了一声说:
“今日举行家庭会议,主要议题是:近日以来,大院流言蜚语,沸沸扬扬,为了大院稳定,家庭和睦,对流言蜚语制造者,进行追究,肇事首恶者处以家法。”
郎贵禄夫妇听说召开家庭会议,十分欣喜,以为一定是把大奶奶处以极刑,沉河,或者赐予白绫,让其自裁。
进得上堂,见大奶奶坐在尊位上,十分不解。一听不是处理大奶奶,反而追究流言蜚语起因,心里忐忑不安。正在这时,大爷厉声喝道:
“老二家的,你可知罪?”
郎苟氏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嘴上还硬,说:
“大哥,弟媳不知何罪之有?”
“还敢嘴硬!你制造谣言,诋毁大奶奶!你有何人证,物证?如果你能拿不出真实凭据,就是你造谣诽谤。”
“我有玉佩喳为证。”
“哦,你有何根据,说那几块玉佩喳是大奶奶的?”
“不是她的是谁的?”
金玉娘站了起来,手高高举起,玉佩朝向众人,大家请看:
“这是大爷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与那块玉佩喳有千差万别,你诬蔑我有何居心?”
郎苟氏傻了眼,全身瑟瑟发抖。
大爷问:
“你有人证吗?”
“没,没,没有。”
“没有,为什么到处造谣孳事?”
老二郎贵禄坐不住了,立即走上前来,没等大爷开口,他就喊:
“大哥息怒,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