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民沉浸在光复后喜悦的日子里,中华大地风云突变,国共两党谈判破裂,内战爆发。郎贵祥被调回南满行署,地方保安队,被改编成南满独立师。师长唐天明,郎贵祥任一团团长,调往平城驻防。姜宝元,佟二虎以及王大发和郎英伟的三个保安队改编成三个营,随团调往平城以东驻防。
郎英虎先随郎英民省城读书,后进关进入中央军校,成了中央军军官,现任新六军某部团长,带领部队进入芦州城,成了国军芦州地区驻军司令官。
郎英虎少壮派军人,目空一切,鼻孔朝天,视天下苍生如草芥。他主政芦州军政以来,杀戮达伐,无恶不作。对芦州周边四区,凡事跟***挂上边,或者同情***的人,一律抓捕,严刑拷打。在他主政四五个月中间,竟有几十人死于非命。
别的先不说,就说金玉娘,光复以后,她决心回归故里,治理郎家大院,过天平日子。和郎贵祥结婚以后,郎贵祥屡次三番让她随军,她都不去。姜宝元和郎英伟屡次来接她到城里生活,她也不去。郎英虎回来了,立即回到郎家大院省亲。一声令下,把她囚禁在祠堂的偏院里,限制她的行动。三奶奶,郎英士主持家务,百般叼难她。饭里掺沙子,菜里放虫子,不时断水断炊。怎奈郎贵祥他们已调离芦州,鞭长莫及,她只能默默忍耐。
郎英虎团,下辖三个营。一营长郑恩绪,二营长李世先,三营长黄九虎,都是他的前后期的同学。他到芦州城主持军政后,立即命一营沿芦亮公路南下,扫平城关区(一区)和小寺镇区,(四区);命二营长李世先沿哈大公路南下,横扫平仙子岛区(二区),海铜矿(三区)的***武装,并决定在回各区成立军警稽察处。专门搜查逮捕***地下成员,打击农协会,宁肯错杀一千,决不留下一人。会员中的骨干分子,严刑拷打,不服软者,杀无赦。三营留在他身边做预备队,在铁路线上南北机动,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贾大愣领导的一区,区小队进行了顽强抵抗,怎奈众寡悬殊,刚组建起来的区小队,那里是一个营正规军的对手,不久就被打散,他也成了光杆司令。屋漏偏逢连阴雨,在碾盘沟与一营清剿部队遭遇,弹尽援绝后,他也负了伤。他趴在一家菜园里三天三夜,躲过敌人的拉网式搜查。第四天夜里,他爬进了一间茅草屋。女主人大声喊叫:
“谁呀?”
他有气无力,说不出话来。女主人还很善良,连拖带拽把他拉进屋里,放到火炕上。他已不成人样形,头发蓬松,杂乱无章,满面灰尘,难以辩出他是谁。女主人给他喂了一些温开水,他慢慢苏醒过来。她又喂了他几勺米汤,他才开口说话了,极微弱的声音说:
“大姐,谢谢你,救了我。”
又昏迷过去,女主人见他腿上有重伤,已经溃烂,只好采些草药,煮水给他洗了洗,又给他灌了点草药汤,让他睡下。第二天给他用温水洗了洗脸,剪掉乱发和胡须,再看那人。使女主人大吃一惊,忙问:
“你是人,是鬼?”
他慢慢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微弱的声音说:
“我已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是人是鬼,你还不知道吗?”
“你是贾二愣?”
“不,我不是贾二愣!”
但也没说我是贾大愣,特殊时期,他隐瞒了自己的姓名,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到底是谁?”
“尹大明。”
“你身上怎么有枪伤?”
“我在山上砍柴遇见了两伙士兵开战,我躲闪不及,挨了一枪。”
女主人半信半疑,心里想,天下怎么有这样像的人,明明跟贾二愣一模一样,他却说他是尹大明。她正在怀疑,贾大愣看出来了:
“大姐,你认识贾二愣?”
“岂只认识,他爹曾到我家来求亲。”
“你是——”
“我是曾在郎家大院当下人的茹茵呐!”
“哦。”
贾大愣想起来了,当年二愣曾要父亲去为他求亲,父亲去了,嫌她家太穷,父母重病,一定就是这位姑娘了。想不到,世界如此之小,是她救了我一命。但环境恶劣,情况复杂,他还不能说出真实身份,因为他对她还不甚了解。别看她现在对我很好,一旦认出我的真实身份,就很难估计她的政治态度了。多年的锻炼,政治上的成熟,使他对她发出了试探:
“大姐,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们就母子俩。”
“男人哪里去了?”
不提男人还好,一提男人,茹茵大働。
“他是个伤尽天良的人,不提也罢。”
“他叫什么名字?”
“唉,他叫郎英彪,大名谁也不知道,都叫他佛爷眼珠,不务正业,跟我过了几年,听说他堂哥当了大官,投奔去了。”
“他堂哥是谁?”
“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新六军团长,芦州城防司令郎英虎啊!”
贾大愣机灵打了个冷战,好玄,多亏我逃跑时换了衣服,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或者佛爷眼珠回来了,把我送到县衙,可领一千块大洋的赏钱呢!
他不动声色,但心里告诫自己,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提心吊胆在这里又熬两天,他的腿伤好多了,感到身上也有力量了,需赶快离开。对李茹茵说:
“大姐,在你家麻烦多日,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就当离去,你的恩情改日再报吧!”
“尹大明兄弟,你的伤还没好利落,为什么就要走啊?”
“大姐,我还有事,你家也很贫困,就不多麻烦了,请你帮我砍棵柳树棍子,当拐棍就行了。”
他坚持要走,她也确实家无余粮,就把砍好的棍子递给他,看着他的背影,一瘸一拐的向南方走去。
他刚走出不久,佛爷眼珠带着朱三赖来了。见室内有血绷带,立即把茹茵叫来问:
“这是什么?”
茹茵知道他俩不干好事,推说:
“是孩子上山砍柴,不小心划破了腿,给他包扎用的,现在好了,遗下的绷带,快替我把它扔掉吧!”
他俩不信,佛爷眼珠马上到东山坡把儿子叫回来,命他脱下裤子,验证他的伤处,结果露了馅。
他抓住茹茵的头发,就是一记耳光,边打边说:
“你这个臭婆娘,敢跟我撒谎,快说!这是哪个野汉子留下的?”
儿子柞木见爹无故打娘,翻了脸,抄起门边的烧火棍向佛爷眼珠头上砸来。佛爷眼珠手疾眼快,向旁一闪,一棍子正砸在朱三赖头上。朱三赖像杀猪一般叫唤:
“哎呀,疼死我了!”
佛爷眼珠夺过棍子,就想对儿子动武。九岁的儿子一个高窜出门,跑到院中大骂:
“佛爷眼珠,你不是我爹,多少天你不回来,我和妈的死活你不管,刚回来就打妈?我没有你这个破爹,快滚!”
佛爷眼珠一边给朱三赖揉头上的大包,一边说:
“好你个小兔子,你敢骂你爹。”
茹茵愤恨地说:
“一报还一报,他是跟你学的,你不是也打爹骂娘吗?”
佛爷眼珠见老婆揭了他的底,也是事实,无话应对,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
“快说这人是谁?否则跟你没完。”
“没完,你能把我怎样?就这一百多斤,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佛爷眼珠又举起了手,茹茵一动不动,等着挨打。佛爷眼珠举着老高的手没有落下来。
“我倒是要劝你们俩,少干点阴损毒辣的坏事。”
佛爷眼珠一听,茹茵话中有话,一定是她认为的好人来过,也确实证明了他的估计,确实有人来,而且刚走,因为桌子上碗筷还没收拾。心想,问她是不会说的。他对朱三赖大声说:
“这个人,很可能走的不远,反正这里只有东西两条路,你向东,我向西,一定能追上。若是追不上了,说不定咱哥俩还能发点财呢。”
朱三赖听二哥这么说,也不揉头上的包了,撒开两条腿,向东追去。佛爷眼珠顺着沟口向西追去。
追不多远,朱三赖见前边有一人,一瘸子一拐的前行,他高兴极了,想:那一定是他要找的人,他一边追,一边喊:
“站住!不站住,我要开枪了。”
那人好像是聋子,怎么也不停步,他猛跑两步追到那人面前,定眼一看,顿时吓坏了。
在一区的大会上,他曾见过面,是一区区长贾大愣,知道对方武功高超,枪法准确,是个不凡的人物,有些胆怯。又一看他左腋下柱着柳木棍子,心想:你平时再耀武扬威,你有伤在身,枪法再准,今日你穷途末路,又未见他身上的盒子枪。于是他胆子壮了起来,大喝一声:
“贾大愣,国军还乡团员,朱三赖在此,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贾大愣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棍子将他手中的枪打飞,顺手掏出手枪,对准朱三赖,“啪”就是一枪。这一枪贾大愣没想要他的命,正击在他的膝盖骨上。朱三赖立即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叫:
“贾大爷,饶命!”
“说!是谁告诉你的?我在这里!”
“是李茹茵。”
“真的是她告诉你的?如有半句谎话,我叫你脑袋开花!”
朱三赖吭吭哧哧不说话。
“快说,你说了实话,可能饶了你,否则,就对你不客气!”
朱三赖一面磕头,眼睛看着落在他前面不远的手枪,想捡起来,他刚一伸手去拿枪,贾大愣跨前一步,正踩在他伸出的手上,朱三赖吱哇喊叫:
“饶命!”
“说,是谁叫你来追我!”
朱三赖魂飞魄散,只好说了实话:
“是佛爷眼珠叫我往东追,他往西追。”
贾大愣想,佛爷眼珠往西追,不见人必须返回,到那时,我可就难对付了。朱三赖继续磕头,想让贾大愣放过他,贾大愣想,我放过你,你能放过我吗?他下了狠心:
“朱三赖你听着,你干尽了坏事,我代表中国人民处你死刑!”
朱三赖一听,爬起来想跑,枪响了,这个日伪时期当过狗腿子,当过土匪的无赖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绝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