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欧西里斯如此逼真的神话,如果这个以创造科学、制定法律闻名的神没有在“开天辟地”的寓言期将农耕活动带至尼罗河谷,那么即使早在公元前13000年到公元前10000年之间,埃及便有了“早来的农业发展”——被一般历史学家认定为世界最古老的农业革命——也不会这么受人瞩目了。
正如前面数章中所讨论的,各种埃及史料,如巴勒摩石、杜林纸草等,显现出的历史年代都不一样,有的甚至互相矛盾。不过,这些资料的编年中惟一的共同处,便是大家都同意欧西里斯的“开天辟地”创始期,也就是神明统治埃及的黄金时代,发生在非常、非常久远的年代。另外,所有的资料在极端重视公元前11000年这一点上也不谋而合。公元前11000年,也就是公元前11个千禧年前,从岁差运动来看,为狮子座的时代,也是北半球巨大的冰原正在大规模溶解的时候。
或许是偶然,从1970年代开始,霍夫曼(Michael Hoffman)、哈珊(Fekri Hassan)、温道夫(Fred Wendorff)教授等地理学家、考古学家、史前史学者等,先后提出新的论证,证明公元前11000年的确为埃及史前史中重要的年代。在这期间,尼罗河低地发生过多次的大规模洪水,对地方产生严重的破坏。哈珊并推测,长期性灾害至公元前10500年左右,威势加猛(定期发生,持续至公元前9000年左右),将还处于雏形的农业实验破坏殆尽。
无论如何,不论是什么原因肇始的埃及农业实验,到公元前11000年左右都完全终止,并且在往后的5000年之间,都毫无复苏的迹象。
外来的革命
埃及所谓的“旧石器时代农业革命”(Paleolithic agricultural revolution),有许多令人费解的地方。下面为从一般教科书〔霍夫曼的《法老前的埃及》(Egypt before The Pharaohs),以及温道夫和喜德斯(Schids)的《尼罗河谷的史前史》(Prehistory of the Nile Valley)〕中所引用出来,对冰河时代末期,我们认识非常有限的埃及农业飞跃发展的一些描述:
①公元前13000年后不久,出现了石臼及前端部分闪闪发光的小镰刀刃等旧石器时代的工具(小镰刀刃上黏有石英)。石臼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调理植物性食物而存在的。
②在完全同样的时期,在许多河边的先人遗址中,鱼类的残骸突然间消失,显示鱼类在饮食生活中的重要性骤然降低。“鱼类不再为重要的食物,和地上的谷物食物的大量出现很有关系。调查相关的花粉,我们可以发现当时种植的谷类以大麦的可能性为最大。然而令人感到有趣的是,这里大麦的花粉,在第一批定居者进入这地区前不久才开始出现……”
③旧石器时代后期,尼罗河谷的农业出现得突然,衰退得也极为突然。最令人费解的是,公元前10500年后不久,过去使用频繁的石臼与小镰刀刃突然消失,整个埃及反而开始使用在旧石器时代以前便有的狩猎、渔猎、采集用的石器。
虽然证据并不完整,不过我们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全貌:埃及在公元前13000年开始,因谷物生产丰富,进入了一段黄金时代,但是到了公元前10500年左右,这突如其来的农业文化却又骤然停顿、消失。从引进大麦种植后,尼罗河谷便突然繁衍出好几个新的农耕部落,每个部落的人民都使用高效率的工具与方法从事农耕。但是到了公元前11000年左右,那些人却又回到了原始的生活形态。
面对这样的资料,我们不禁要发挥想象力,在谜团中搜寻答案。但是,如此得出来的答案纯属臆测,没有可信度。惟一值得相信的是,所有的资料没有一件可以证明旧石器时代所发生的埃及农业革命,是在当地发芽、成长、茁壮而成的。反而,从各种迹象显示,农业化可能是一场由外人带进来的革命,突然间因环境的变异,如同它的开始一般,在尼罗河大泛滥以后嘎然而止。
当时的气候如何?
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已经提过,撒哈拉在地理学上是一个年轻的沙漠,直至公元前1万年,远至上埃及都还是一片葱绿的大草原,到处可见湖光闪烁、百兽嬉戏的景象。至于北部三角洲,则有许多大而肥沃的岛屿。总体而言,当时气候比现在要凉爽、多云,也要多雨。的确,在公元前10500年以前的2000至3000年或其后的1000年间,当地不停地下雨、下雨、下雨,一直下到大洪水来,并带来环境大变为止。等洪水过后,气候变干,而干燥期一直持续到公元前7000年,接着又是1000年的新石器时代准多雨期。接下来的2000年温和、多雨的温和气候,建构了一个适合农业发展的环境:“在那期间,沙漠中植物开花,许多原本不适合人居的地方,都搬进了大批的人口。”
不过,到了公元前3000年左右,埃及王朝诞生期,气候再度转变,日渐干燥,直至今日。
上面叙述的,便是埃及文明之谜上演的大环境背景:公元前13000至公元前9500年的洪水,然后至公元前7000年的干燥期,经过一段雨期(逐渐频繁,但仍不算经常)到公元前3000年,再度回到现在为止的漫长干燥期。
这出历史神秘大戏的上演时间,在天候转变的背景下,前后拖长至1万年以上。但是如果我们将焦点放在解开“黄金时代”发生的年代的话,那么便应该将目标指向公元前13000年至公元前10500年,神秘的农业实验时期。
隐形的关联
那个时期不仅对古埃及,对邻近的民族而言也都非常重要。正如我们在本书第4部中所见的,在这个时代中,天候经历了极大的变化,海平面上升,地面动摇,洪水涌上,火山爆发,沥青雨起,天色变黑,使得世界上现存的许多大灾害的神话,都以这个时代为背景。
而这个时代是否有可能真如神话所说,是一个人神共存的时代?
玻利维亚高原上的神被称为维拉科查,与可能在公元前11000年大洪水发生以前,便以巨石建设完成的城市帝华纳科很有关系。根据亚瑟·波士南斯基教授的说法,大洪水退去后,“高原文化不但没有再现高潮,反而进入了全面性的衰退”。
当然,波士南斯基的结论具有颇多争议性,我们必须从理论上正面地评价检讨。不过,令我们感兴趣的是,玻利维亚高原与埃及的文明同样在公元前11000年被大洪水冲毁。而两个地方,都显示出先有利用外来引进的技巧开始从事农业实验,然后又被放弃的迹象。同时,两个地方有许多遗迹的年代都未获公认。例如,波士南斯基教授认为帝华纳科的普玛门和卡拉萨萨雅广场,可能为15000年前所建的,而约翰·魏斯特及波士顿大学的地质学家罗伯·修奇则分别证明了,埃及的巨石建筑如欧希里恩、狮身人面像、基沙的卡夫拉王河岸神殿等,应完成于公元前11000年。
埃及与南美洲美丽而神秘的巨石建筑,传授人类文明的神欧西里斯和维拉科查,两个文化都发生于公元前13000至公元前10000年的农业实验之间,会不会有一些隐形的关联存在?
重写人类文明史
从坟墓区出来,我们驱车从阿比多斯开往路瑟,去会见约翰·魏斯特。我有一个感觉,如果建筑物的年代这个中心议题能够解决的话,其他疑问都会迎刃而解。也就是说,如果魏斯特的地质研究能够证明狮身人面像有12000年以上的历史的话,那么人类文明史就必须重写了。而在改写人类文明史的过程中,过去被认为怪异的、不断出现于世界各地的其他“上帝的指纹”,就会开始变得有意义……
当魏斯特1992年于美国科学先端科学协会(American A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的年度大会中,发表他的调查结果时,至少芝加哥大学的古埃及学家,和基沙地图化计划主持人马克·列那(Mark Lehner)博士也参加了讨论,而且出乎所有与会者意料的是,列那当场竟然无法提出有力的反驳论点。他为魏斯特的论文结论道:
如果你认力狮身人面像的年代在公元前10000到公元前9000年的话,显示你认为当时埃及文明程度一定非常高,高到能够制作狮身人面像的地步。身为考古学者,我必须问的问题是:如果狮身人面像是当时建造的,那么文明的其他部分到哪里去了?
列那其实没有说到重点。
如果狮身人面像的确是在公元前10000到公元前9000年的作品,魏斯特并不需要证明埃及当时已经有高度文明,是古埃及学家和考古学家必须要解释他们为什么会错了,而且错了那么久,错得那么离谱,错得那么固执。
然而,魏斯特能够证明狮身人面像年代古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