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李哲瀚来说,和刚刚发呆的三五分钟没有多大区别。李哲瀚心里清楚,眼前的林雨茗就是千雪的转世,多少愧疚此时已无法追回,唯一能弥补的是默默地给予她更多的疼爱和照顾。
想起刚才林雨茗的问话,他回答道:“这是二十多年前在太湖上拍摄的,里面是我父亲和他的妹妹李雪姬,你没有见过他们两人。”也许她永远都不知道里面的两个人是谁。
李哲瀚抱着林雨茗继续往楼梯上走,低头看了眼怀抱中的林雨茗闭合双目昏昏欲睡。李哲瀚回头,注视楼梯墙上的那张老照片,双目中流动出闪烁的光芒,水波一样的涟漪在照片的画面上慢慢荡漾扩散开来,片刻后,画面上的一男一女在波纹中慢慢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身后的风景画面——秋季烟雾弥漫的太湖秀丽风光。
李哲瀚刚将林雨茗放躺在三楼的一间客房,突然从床上醒来说什么都要睡到自己的房间。李哲瀚没答应,林雨茗就在床上翻滚乱闹,将枕头扔到地板上,突然刺激反胃呕吐,差一点吐到李哲瀚的身上。李哲瀚立即将她扶起,搀扶到卫生间的洗手盆,呕吐完的林雨茗稍微清醒,仍坚持要睡李哲瀚的房间。
经不起她醉酒后蛮不讲理的胡闹,最后李哲瀚只好妥协,将林雨茗搀扶到自己卧室的床上,不久张伯一撅一拐地将一碗八珍醒酒汤端了上来。
李哲瀚像哄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喝完醒酒汤的林雨茗,向后一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仅没有了睡意,见到自己很久未见心中想念的哲瀚哥,反而更加精神起来。
林雨茗从床上爬起,拉着李哲瀚的胳膊撒娇的说:“哲瀚哥,上个月回家看见我嫂子每天哄着几个月大的侄女,超级可爱。哥哥天宇晚上回家,帮忙哄孩子喂奶,一家人好幸福甜蜜。让人真羡慕,将来我们结婚后,你想要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提到生小孩,李哲瀚一时感觉脸红发烫,木讷了好半晌才开口回答:“不知道,过去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打算,连自己曾经的爱人都没有找到。雨茗,我对不起你,上次说结婚的事情,恐怕我办不到。”说到最后一句,见到林雨茗要发作,略感愧疚地低下头。
林雨茗抓了抓蓬乱的长发,摇头拒听,闹着坚持说:“我总是听你说对不起我,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我只要你娶我。结婚后我们先生一个男孩,再生一个女孩,男孩可以去当军人或者警察,穿着军装一定会很帅。女孩可以学习绘画、音乐。”总感觉他的心,别人无法猜测扑捉,不知道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
听她胡闹的话,李哲瀚劝说:“你喝醉还没清醒,有话我们明天再聊,先休息吧。”
林雨茗不依不饶,爬起来从后面强行抱住李哲瀚,像小孩子撅嘴,嚷嚷的说:“我不要,我不要休息,要睡觉的话,今晚你陪我一起睡。”紧紧搂着李哲瀚的腰不松手。
李哲瀚被她任性意外的要求弄得无奈,甚至生气,掰开她的双臂,转身严肃地吓唬她说:“你再不睡,无理继续瞎闹,我明天就坐飞机回英国。”
这一招果然管用,林雨茗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转身装作睡觉,李哲瀚帮她盖好被子,关上房门退出了卧室。
一个人回到了书房,书房门打开的瞬间,天花板上的灯也自然点亮了,拿起来书架上的青玉莲花碗,在手中端详起来,想起了一千多年前在大明宫,母妃曾经用过一只与此一模一样的青玉莲花碗,手持羹匙一勺一勺喂自己喝莲子粥。放下莲花玉碗,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躺在了躺椅上。
第二天,司徒依依八点多来到李宅,从偏门进来,远远望见桃树下站立一个挺拔的男人身影,猜想那个人应该就是这次从英国回来的李哲瀚少爷,和喂池中金鱼的张伯打招呼。
司徒依依放下包,上楼去打扫李哲瀚的卧室,刚推门进来却看见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女子,睡着四仰趴叉,嘴角流出口水浸湿了枕巾。迟疑片刻,刚想关门出去,听见床上的女子撒娇地喊道“哲瀚哥,求你给我倒杯水,昨晚喝醉了,现在嗓子发干难受,好口渴!”
司徒依依缓了一会,开门重新走进来,去倒了一杯水端给了那个女人,突然发现很眼熟,好像在杂志影视中见过。当看见她睁开眼睛时,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最近几年如日中天鼎鼎大名的林雨茗吗?张伯还说过。没有想到平时在电视采访颁奖典礼上,那么典雅纯美、高贵脱俗,性感唯美,霸气十足,现在竟然这般柔情娇弱,犹如小猫一般。
躺在床上的林雨茗接过水杯,看见眼前是一个静雅清纯的女子,吃惊不小,立刻问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哲瀚哥哥的房间?”
司徒依依愣了愣,怯怯地回答:“我叫司徒依依,是管家张伯儿子张经辉的朋友,张伯父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保姆,临时过来帮忙打扫房间卫生,您是大明星林雨茗吗?”
林雨茗听了,盯着司徒依依看了几眼,打量一番,心里疑虑顿消,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害怕别人看到自己仪容不整的样子,恢复平日颐指气使的神态说:“没错,我就是,啊!千万不要随便误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林家和李家几代世交,哲瀚哥像我亲哥哥一样,前段时间忙,很久没见到哲瀚哥,昨晚喝醉了,跑过来特地来看他的。”忽然觉得没有必要和陌生人过多解释,递过水杯。
司徒依依接过林雨茗手中的水杯,正好李哲瀚端着一个碗粥进来。司徒依依看他举止潇洒中带几分冷峻,面容中总有几分忧郁,似曾相识,除了穿着,简直和楼梯照片中以前李宅主人一模一样,不敢相信。
林雨茗看见李哲瀚进来,恢复欣喜,嘴上却像小孩子一般撒娇道:“哲瀚哥,我昨天醉成那样,你也不陪在我身边,万一晚上滚到地上,把胳膊或者腿哪里摔坏了,怎么办?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司徒依依害怕打扰两人谈话,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李哲瀚冷峻的面孔轻扫了她一眼,责备地语气说:“昨晚你喝得烂醉如泥,半点淑女形象都没有。万一被人看见,你端庄高贵的形象不就毁了。这是我早上告诉张伯熬的莲子茯苓粥,你的胃病不好,早饭一定要吃,趁热喝了吧!对胃好。”
听了这话,林雨茗哼了一声,自是高兴,接过粥,洋洋得意:“看来还是哲瀚哥最知道疼我,还记得我有胃病。最近正在拍的新电视剧就在无锡取景,离苏州不算远,我每天拍完戏就来这好了,也好有人陪你一起吃饭。”凑过来等着回答。
“你的经纪人唐姐刚才打电话,说上海那边有个广告,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否则投资商要追究,他们中午开车过来接你,赶紧起床准备洗漱一下。”李哲瀚,接着说“医院那边有个病人情况很严重,需要手术,下午我要去参加开个研讨会,随时任职。”显然不想探讨这个问题。
林雨茗一边用勺子喝着粥,一边抬头注视窗外的桃树,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哼!你还想着你那个以前女友吗?在法国里昂你可说过的,如果我24岁生日那天,她还不出现,你就会娶我,我们可是拉过勾的,哲瀚哥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反悔,二月桃花开时,我就23岁,明年二月桃花开时,我就是哲瀚哥的新娘了,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来都很幸福,我会慢慢等。”
李哲瀚甚是无语,心里有种莫名感伤,留下了还在发脾气的林雨茗,转身独自去了楼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一份报纸看。
张伯带一个人进来,正是李家背后控股的恒月集团代理懂事长宋啸林先生。宋老先生和李哲瀚见面握手寒暄后,坐在了李哲瀚对面的沙发上,从秘书手里拿过来一沓厚厚的文件,热情恭敬地说:“李少爷,这次您回来,没有亲自去机场接您,还望见谅。这是恒月集团旗下控股在苏、浙、徽、沪、京等地的茶庄、典当行、餐饮、药店、房产、银行等以及捐资建设的医院、敬老院、学校。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年我接手到现在的所有固定资产和可移动资金以及产权情况报表,请您过目核查。”老宋办事从来一丝不苟、低调沉稳,以严谨心细为重。
李哲瀚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将茶几前文件拿过来慢慢仔细翻看了一遍。
宋啸林接过秘书手里的提包,从中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的金丝紫檀镂空雕花的木盒,轻轻推到李哲瀚面前,说:“曾经和你父亲提起过,这就是四年前,我在上海佳士得拍卖会,拍卖下的那只桃花玛瑙手镯。”
李哲瀚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谨,小心翼翼地揭开绸布,打开金丝紫檀木盒,拿起里面睽违已久的桃花手镯,曾经那样的熟悉,这只镯子在天渡岛时从未离开飞鸿仙子的手腕,直到她元神离体的那天。肢体一时僵硬,眼中噙着两滴泪水,俊美的脸庞难掩悲伤失落的情绪。
这只桃花手镯,二十多年前和司徒韵结婚当日,在婚房中是雪姬亲自为司徒韵戴上的。司徒韵离开李宅时,顺便将这只镯子一起带走了。
见李哲瀚渐渐回过思绪,宋董事喝了一口茶,继续谈论恒月集团最近几年投资整和项目开发中的一些重大事情。
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司徒依依,经过客厅时无意间看见李哲瀚手里的那只镯子,心里突然产生阵阵疑惑,那只镯子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仔细望了一眼确认后,不正是自己四年前在楚经年房间那晚丢失的那只桃花手镯吗?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出现。
镯子本来是母亲收藏的,以前母亲每次和父亲生气吵架后,她总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默默盯着那只镯子,一边流泪,一边用手帕不停擦拭。但有一次往李宅打电话,挂电话后,不知为何突然大发雷霆,硬将镯子摔到了地上,桃花手镯没有摔碎,滚动了很远,刚好滚到了自己身边。那时自己才4岁多,放下手中正在玩的维尼熊,捡起来看着很好玩,就戴在了小手腕上。正在左看右看欣赏时,母亲疾步过来夺了过去,拿着手镯对着桌子角,狠狠的用力敲打,想要砸碎,是自己不停哭着乞求,“妈妈,不要砸了,依依好喜欢这个镯子,妈妈,送给我好吗?”最后母亲赌气将桃花手镯扔到了地上,一个人转身哭着回到房间的床上去了。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来,对着窗户透过的阳光看,红亮发光,如获至宝,从此小心翼翼的珍藏在自己的玩具箱子中,时不时拿出来戴在手腕上。
走神的李哲瀚忽然感觉有一双眼神盯着自己手中的桃花镯子,顺着目光望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件深灰色长毛毛衣,内穿白色印花衬衣,淡蓝色泛白的修身牛仔裤,皮肤白皙如玉,简单的穿着,却依然遮挡不了她清雅绝世的美貌,双眼清澈如水,眼神中有种淡淡的忧伤情绪。一时间发愣,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地像自己牵挂寻觅了千年之久的飞鸿仙子。有种冲动,想立刻走过去,想好好的看一看,当她看见自己伤心的眼神时,又突然不知何故变得陌生。
李哲瀚听见了林雨茗下楼的脚步声,暂时没有再去想刚才的事情,目光转回到手镯上。
林雨茗下楼后紧贴地坐在了李哲瀚身边,向宋懂事点头表示敬意。看着李哲瀚手中精致漂亮的镯子,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
看李哲瀚继续盯着那个桃花镯子,宋懂事向李哲瀚解释此事经过:“我记得二十多年前你父亲结过一次婚,当日的新娘子佩戴过着这只桃花手镯,拍卖会认出这只手镯,我就做主拍卖了下来。那次上海佳士得拍卖会最后拍卖的藏品就是这只桃花手镯,竞买情况非常激烈,几轮下来,由480万就涨到4千多万,鉴定专家说这只镯子年代非常久远,应该是夏商时期的物品,镯子上面的桃花雕刻得栩栩如生,绽放如新,工艺更是巧夺天工,不可思议,晶莹透红看似玛瑙,质地更为坚硬,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后来我通关拍卖行的朋友,打探到背后的卖主是一个苏州年轻的企业家,姓楚,叫楚经年。”
站在客厅的司徒依依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犹如刀绞一般,身体像失去重心无力支撑,伤心、痛苦、欺骗、绝望……各种难受的感觉一一涌现,不想再停留,立刻转身走入厨房。
张伯也跟着进入厨房,笑嘻嘻地对司徒依依说:“依依,今天难得碰巧宋懂事过来,少爷和宋懂事在李宅是初次见面,中午你好好准备几道菜,少爷、宋懂事吃完午餐有时间可以再慢慢好好聊一聊……”
“伯父,不用担心,午饭我会做好的。”司徒依依努力忘却刚才的事情,脸上勉强露出笑容,开始着手准备起来,用此刻洗菜做饭的忙碌,让自己不再去想关于楚经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