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依依用手指轻轻抚摸冰玄遗音琴,不小心拨动了一下琴弦,古琴发出一阵清灵悦耳的声音,在地下密室内慢慢回荡,琴音把沉寂在回忆中的李哲瀚惊醒。
司徒依依看见琴旁边有一本落满灰尘的宣纸画册,封面写着《桃花渡口一生缘》,背面有几行小楷书写的字,是《诗经》里的《桃夭》,诗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司徒依依翻开尘封的画册,里面装订着12幅水墨人物画,面画上都画着同一个面孔淡雅温柔美丽婀娜的女子,有的是在月下抚琴,有的是在桃树下挥袖曼舞,有的在莲花池旁梳洗头发,有的站在彩虹一样的云桥上眺望,空中飘洒着桃花瓣雨。只有最后一副上面有一个侧身男子的身影,一人站在桃树下吹箫,孤独寂寥。让人不自禁的联想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画面,司徒依依心中有种似曾相识梦归来的感觉。
司徒依依仔细端详眼前的古琴,发现它和画册中女子所弹的古琴一模一样,问:“这把琴是画中女子所弹的琴吗?”
李哲瀚低头看了一眼冰玄遗音琴,迟疑片刻,抬起头,回答:“嗯,这正是画中女子所弹的琴,人不在后只留下了这把冰玄遗音琴。”
司徒依依“哦”了一声,顿了顿,接着说:“看这本画册,画这些画的人能把一个女子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细致传神,音容笑貌如在眼前,笔笔显露真情,这把琴保存得如此完好。可以肯定,那个绘画的男子一定很爱很爱那个弹琴的女子,世间痴情莫过于此,曾经他们之间一定有过海誓山盟、让人羡慕的爱情。”
李哲瀚一愣,心中有些吃惊,问道:“你怎能确信有个绘画的男子深爱着那个弹琴的女子?”
司徒依依莞尔一笑,坦诚地回答:“这画册上的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笔势雄健洒脱,一定是男子写的。而这首诗经里面的《桃夭》正是女子出嫁前的一首贺婚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可能他还没有娶到那个貌美善良的女子……”不懂李哲瀚脸上为何突然流露出伤心落寞的表情,而没有往下说。
过了一会,李哲瀚用拳轻轻按了一下鼻翼,干咳了两声,低沉地说:“的确关于这把琴还有一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当事人是否还都能记起。我们先出去吧,外面张伯,正在找你。”自己寻觅了两百多年,如今眼前的女子会是飞鸿仙子吗?似乎她的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而她也姓司徒,一个司徒韵的出现使得千雪堕入轮回,心中更加害怕再次失望。
司徒依依微笑“恩”了一声,跟在李哲瀚的后面一起向楼梯走去,本还想听他讲这个故事,突然要一起出去。心中有些诧异,二人都在这间地下密室,自己丝毫没有听见张伯的声音,他却能听见。
司徒依依见到张伯后,说了刚才菜刀切到手指的事情,李博士帮忙已经包扎过,没什么事情,又回到了厨房继续做饭。楼梯上的林雨茗刚好听见,一脸不悦。
中午别墅外面阳光格外晴朗,白猫在门口的石墩上蜷缩一团慵懒的晒着太阳,四人在欧式橡木长形餐桌上一同用餐,李哲瀚坐在了正东位,对面是张伯,司徒依依和林雨茗在两侧。
林雨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枸杞山药排骨汤,望着司徒依依,乐滋滋的说:“哇,这山药排骨汤真好喝,没有想到司徒小姐的厨艺这么好,不过哲瀚哥从不吃荤腥,放了排骨的汤再好喝也有点可惜了。”
司徒依依脸上略显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伯赶紧打圆场,笑呵呵地说:“少爷,这个茭白炒蛋,味道清淡爽口很好,还有这个蔬菜沙拉,你多吃这些。”李老爷在这李宅时,很少在餐桌前吃饭。
望了眼司徒依依,李哲瀚笑着说:“难得让一向嘴巴挑剔的雨茗都赞扬,汤一定是很好喝,麻烦帮我盛一碗山药排骨汤好了,尝一尝司徒小姐的手艺。”
司徒依依动手盛了半碗汤,递给了李哲瀚,心中却感觉气氛有点怪异,女人的敏感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大明星林小姐太在乎李哲瀚而已,害怕被她误会。
林雨茗故意狠狠地瞪了李哲瀚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地说:“哲瀚哥,从英国伦敦那次见面到现在,我和你认识五六年多了,几乎每一次在一起吃饭,都是我吃,你看着,偶尔在中餐厅点菜,你向来都点素菜,在西餐厅也只吃水果沙拉或者蔬菜汤,平时喝饮料都只喝茶,咖啡、牛奶从来不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医生,经常看见血腥的画面,保持素食主义,今天饮食习惯怎么突然改了?”
李哲瀚喝了一口汤,抬头朝她笑着说:“雨茗,可能你误会了,我平时不喜欢肉类,但不是不吃。别再无理取闹,昨晚醉成那样,汤很好喝,多吃点,下午拍戏的时候别再饿。”
听了李哲瀚的好话,林雨茗一肚子气顿时削掉一半,却也丝毫提不起胃口来,盯着司徒依依手指上包扎的纱布,故作笑脸,有点自嘲地说:“看来,过去我对哲瀚哥还是了解不够,以后有机会我要像司徒小姐好好学习一下厨艺。”
对于这一切,司徒依依一语不发,微笑继而保持沉默。
林雨茗觉得不解气,看着对面的司徒依依,眼神轻蔑,无端挑衅地讲:“我哥和哲瀚哥过去都是在伦敦上的大学,以前听我哥讲个有趣的故事,在英国皇家医学院时曾经有一个日本留学女生痴恋哲瀚哥,满校园到处寻找堵截哲瀚哥,为了有机会接近哲瀚哥,一次下楼梯时看见哲瀚哥刚好上楼梯,经过身旁时,竟然故意摔倒,想撞上哲瀚哥,好弄个满怀,结果一不小心,人没撞到,倒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呵呵,听说后来摔断了三根肋骨,哲瀚哥送她去医院时,激动兴奋得泪流满面,拽着哲瀚哥的手臂不撒开,还让哲瀚哥为她做接骨手术,真好笑。”
李哲瀚感觉尴尬,司徒依依放下手中餐具,笑着对三人说:“你们慢慢用餐,我下午还有事去同济医院,先去上楼收拾一下东西。”
李哲瀚说:“这么凑巧,原来司徒小姐在同济医院上班,我下午也要去同济医院,正好开车载你,一起过去好了。”对于眼前这个像极了飞鸿仙子的女子,怎能忍心看她受伤,对于林雨茗的任性却也没有办法。
司徒依依无法拒绝,点头说了声“那好,谢谢”。
林雨茗撅着嘴,非常不高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可怜地问:“哲瀚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是不是不欢迎我……”看着李哲瀚冷峻阴沉的脸色,又不敢再说。
外面大门的铃响了,张伯岔开话题,笑着说:“估计是林小姐的经纪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司徒依依起身站起来,拉住准备往外走的张伯,轻声的说:“张伯,您的腿刚好,还是坐下来吃饭,我先去给他们开门吧!”
司徒依依出去后,林雨茗盯着一旁冷若寒冰的李哲瀚,语气不由得酸了起来,用手去摸李哲瀚的手,眼波闪闪,央求地说:“哲瀚哥,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以后不会的了。我刚才真的像是喝了半瓶镇江香醋,心里很难受!我父母还不知道你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们。对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红汤馄饨去吧,我知道十全街那边有一家,红汤馄饨做得特别好吃,很久没吃了。”
李哲瀚把手撤出,冰冷地说:“你是大明星,谁都招惹不起你,自己慢慢吃,我上楼还有事,一会路上小心。”转身走向了楼梯。
善于察言观色的唐姐进来看见林雨茗的脸色不对,赶紧笑脸夸赞:“昨晚睡好了吗?今天上午杜导演又打电话和我说,除了你,没有其他女演员能胜任将要合作的这部电视剧,以你的演技和当前的火爆度,一定会火。”
林雨茗带着几分不忿和怨气说:“够了,不用看着我沮丧生气的样子,就跟哄小孩似的把我捧起来,这一套不管用了。”唐姐被呛得哑口无言,最后林雨茗还是和唐姐一起坐车去了上海。
李哲瀚一边开车,一边说:“中午的事情,你别太在意,雨茗她就那样个性,有时像孩子一样很任性,其实她人很善良。”
“没有事的,可以看得出,她非常喜欢而在乎你而已。”司徒依依坐在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看着窗外一脸心事。
李哲瀚咳嗽了一声,蹙眉沉默,静静地讲:“过去一直把她当孩子一样宠着,或许因为曾经亏欠过她,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我一直都将她当妹妹照顾。以前是这样,以后也许也是这样。”看了一眼司徒依依,有种熟悉的感觉,同时也有种陌生的感觉。
司徒依依抚摸手指上包裹的纱布,像是自言自语:“喜欢一个人时都会那么在意,在意他和谁在一起,在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有一天一旦分离后,若还在意,分分秒秒都是漫长痛苦,若不在意,十年光阴不过眨眼一瞬。她那样真心对你,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你并没有正视她这份感情,如何让她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伤痛,不由替她担忧。
李哲瀚眼眸沉静似水,淡淡的说:“一生中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久别的重逢,但有些重逢只是过去的延续,不是新的开始。缘分有很多种,亲情、爱情、友情,它们之间的界限有时候很难逾越。让一个人最执着难以改变的,永远都是爱情。”
司徒依依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瑕的男人,感觉他面容的背后藏着一颗孤寂的心,两个人都沉默,车内格外的安静,在川流的车辆中徐徐前行。
到医院门口时,司徒依依下车,刚好碰到潘馨尘和“薯条”何亚楠。李哲瀚没下车,直接将车开到了停车场。
何亚楠平时太爱吃薯条,上大二时,一个学长约她看电影,在电影院别人吃爆米花,她却抱着肯德基的薯条吃,后来大学宿舍舍友得知此事,给她起了个外号“薯条”。
何亚楠立刻迎上了,眉飞色舞,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兴奋地说:“依依,你上午干什么去了,昨天金院长说医院将要聘请一个外科副主任,是英国皇家医学院的双博士,上午我、潘馨尘和几个女同事在医院的网站上查看了他简历上,哇塞!简直帅呆了,无法形容,我还用手机拍了下来,你看,比陈晓更帅气阳刚,比吴亦凡更英俊有型。”拿着手机,指给司徒依依看里面的照片。
死党何亚楠向来花痴,总是喜欢背后收集帅哥的信息,以前自己每一次遇到张经辉,她都会想办法缠着张经辉拍两张合影照。
司徒依依没有心思,简单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刚才开车一起来的李哲瀚,照片中的他更多了几分学院派忧郁王子的气质。
旁边高挑孤傲的潘馨尘笑着拿何亚楠打趣:“这样不是很好吗?以后你就不用盼着经常去理发店,没事就找机会去见那个东北的帅哥了,开始是剪发,一个月剪三四次,后来染发,把头发染来染去,再后来改成烫发,现在又花钱做起了养发护理,结果办一张会员卡,一个月工资都没了。这次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养眼,这么高品位,还省工资,薯条赶紧行动吧!”
“薯条”哼了一声,摇着司徒依依的胳膊,气不过潘馨尘如此说自己:“依依,你看她,我只是身体有点发福,到现在一个顺眼的也没有碰到。不是遇到花心男,就是劈腿男,桃花运一直不顺,你有那个楚经年,馨尘有那个拔牙的,我呢?岁月的杀猪刀都快把我刮了,我的青春帅锅,真命天子却还没出现。”
司徒依依听到“楚经年”三个字,平静的情绪像是被激怒了,突然生气:“亚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否则以后就不理你了。”听到楚经年三个字就像在心里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子,不敢去清扫,更害怕别人提起。
何亚楠略微惊讶于司徒依依的脸色突变,像个知错的孩子,愕然打住,不敢再提楚经年。
“依依,刚才保时捷车里的那个男的不是楚经年?”潘馨尘心中诧异,试探地问,刚才在远处还和何亚楠议论:开保时捷送司徒依依来医院的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楚经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两人还是合好了。
司徒依依牵了牵嘴角,解释道:“你们别瞎猜,不是的,是经辉哥的朋友,顺便送我过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