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过后,院里落下厚厚一层黄叶,空气中夹着丝丝凉意,天色尚早,窗外透进破晓时的朦胧色。向外望去,树干上已是枯叶伶仃,几片尚未脱落的枫叶上缀着几滴水珠,在萧瑟的秋风中飘摇,但顽强地系住树枝不肯跌落,不肯为秋风所杀。
人们大都未起,院子里静静的,偶尔可以听见习惯早起晨练的人的脚步,渐去渐远,消失在湿漉漉的雾气中。
静怡醒来已十多分钟,却未起床,透过窗玻璃,凝望着窗外枝头上那几片枫叶,心神也像那叶子,飘乎乎,不知来日之所归。自打含泪弃家,孤身来京城求生,已挨过了近十个年头,人世间的酸苦已品尝了个够,为了存活,她顾不得身心交疲,日复一日埋头干活。其实,生活本身就是一部百科全书,从这本“书”里,她学得了不少关于做人处事的知识,用以在纷杂的人事圈子里应付得体,保护自己。
对于未来,她曾期望上苍能赐她机会,让她有家可归,或赐她一份情,使她有情可依,然而岁月流逝,上苍仍未惠顾,静怡依然过着淡泊的孤身生活。现在的她把这看作是命运使然,她时不时地心里思忖:生活之旅该是顺其自然,如果命里注定她无家可归,无情可依,就宁可孤身在人海中漂泊,直到生命之旅的尽头。现如今最让她牵心的,是靠她抚养的儿子小昭,儿子是她精神的慰藉,也是经济的一项负担,她只盼着儿子好好上学,日后在社会里立足。
起风了,满地的枯叶被雨后冷风裹挟着在半空飞舞,接着散落下来,又再被抛至空中,反复不止。静怡起身去临窗的桌边坐下,拿起昨夜读到很晚的那本《液压调节器维修指南》,顺手翻了翻又放下,举目朝外观望,耳边传来枯叶碰打在窗玻璃上的沙沙声,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将头发往后理了理,望着窗外那株枫树,似乎在与它进行着心谈。
她不愿回忆过去的人和事,不愿因他的闯入而陷入沉重的痛悔。然而,眼前这株秋风中的枫树,宛然已幻化为她的“心灵知己”,它在诉说完后,朝她软软地发问,“你呢?”
情由景生,望着窗外的悲秋景象和这株“心灵知己”,一股酸楚泛上心来,静怡转身去将自己抛在床上,回忆长卷在心中慢慢展开。
再过两个多小时,全校的舞蹈汇演晚会就要在礼堂里举行,各班老师和同学们都把这看得很重,高三乙班班主任张老师,让准备上台的八位女生先复习复习动作,然后回教室化妆。
复习完动作,静怡和大家回教室化妆。她打好底粉,淡施红脂,涂好口红,拿起眉笔对镜开始描眉。正描着,发现镜子里不远有一双眼睛瞧着自己,细看,是本班的安恒春。她下意识地回转身,朝他扫过一眼,对方回给她一个微笑,趋上一步说:
“你真会化妆。”
紧坐在一旁化妆的程秋接道,“小安,别直愣着站那儿,过会跟我们去礼堂在后台帮着看管衣服,行不?”
“那就看不成舞台上你们的表演了?”
“‘我们’的表演,是么?”程秋一边自己化妆,一边有味地拉长语气。
“可不是咋的?”安恒春随口回应。
“你们说是不是,啊?”程秋朗声笑着,侧身问身旁正抹口红的郝玉兰。
郝玉兰抬头看一眼按恒春,又埋下身去继续化妆,嘴里说,“我看是,也不全是。”说完,咯咯咯地一阵乐和,引得教室里笑声一片。
程秋抓住话题不放,紧跟着问安恒春,“你倒是答不答应看管衣服啊?”
安恒春也乐着反问,“你是舞台监督还是什么?按理这该是班主任张老师或是班长明光指派的事儿。就算他俩顾不上,也轮不到你程姐不是?”
“好好,那让大家表表态行不?”程秋话毕,大伙不约而同地瞅着安恒春直乐。程秋侧过身来,问还在化妆的静怡,“小孟你说呢?”
静怡刚画完眉,接口道,“我随大伙儿。不过,还得看他诚不诚心担这差使。”
“说说看,诚不诚心?”郝玉兰嚷道。
“好,好,我应承行不?”安恒春回应后,程秋笑道,“小安,你男子汉说话可得算数啊,是不?”
“那是那是,去看管看管衣服不就行了呗。”
大伙正热闹着,见班主任张老师和班长明光进了教室。张老师三十出头,弹得一手好钢琴,他毕业于师范学院,在本校任高三班语文老师,兼任高三乙班班主任。对于这次全校舞蹈演出,校方的初衷是活跃学校文艺生活,并无比赛的想法,但班与班之间的互比,在各班老师和同学间心照不宣。张老师这次为班里选了个名为《春色大地》的舞蹈,请来自己在市文工团的旧友来指导排练,舞蹈的音乐不是播放磁带,而是现场伴奏,一名中提琴手,两名小提琴手,都是应张老师之邀而来的琴友,钢琴伴奏则由张老师自己担当。
一走进教室,张老师告诉大家抓紧化妆,半小时后由明光带大家去礼堂后台。说完,自己紧步先去了礼堂。
出发时候到了,班长让大家带好衣物等用品,随他一起去演出礼堂,同去的有安恒春。去的路上,安恒春悄着对明光说,“班长,我是真想在台下看咱班的表演,在台后看管衣服这差使...,你看换个人行不?”
“怎么不行,”明光明白安恒春,在他背上一拍,“到时候你去台下看,我在后台代你。”
明光,这位待人厚道的班长,说话行事沉稳谦和,大凡班里什么集会,什么公众议题,只要他登台一呼,同学们总是起而应和的,这不只因他是班长,主要还是他平时在同学中疏通调停,排解矛盾时态度公允。论学业成绩他在班上应属上游,虽不顶尖,但个人威信却无人能及。
轮到高三乙班的节目出场了,随着张老师的钢琴和三把提琴奏出的优美序曲,静怡领着其他七位舞者从后台飘出,那音乐和舞蹈时而舒缓,时而明快,时而柔细,时而激越,编排得错落有致,讲台下观众带入到春的深深遐想,台下刚才还紊乱的秩序变得鸦雀无声。静怡不仅舞姿婀娜,她的苗条身段,鹅蛋脸型,顾盼眼神,给表演增色不少。她们先后向台下展示了八种不同的造型,当舞蹈结束,伴奏乐声收息时,寂静的台下爆出了滚雷般的掌声。
回到后台,首先扑上来抱住静怡的是好友黎莉,她边摇着静怡说,“真好哇!孟姐,太好了。”
静怡笑道,“有那么好么?瞧你乐的。”
“就是好嘛,你没看台下的人,一个个像嘴里含着鸽子蛋,连校长和教导主任都那样子呢!不信问问你的同桌张静。”
正和程秋抱在一起祝贺的张静马上接口,“可不是么,我还瞧见咱班数学老师在台下看得出神,手指头上夹的烟都忘了吸,烟屁股烫了手才扔掉踩灭。”
这时,在静怡身后换衣的郝玉兰扯着嗓门说,“咱班的节目得全校第一,准没得跑!”说着用肘一捅静怡的后腰,“你说是不?”
静怡转身瞧她,用食指在嘴边做个手势,压低了声,“嘘!别这么讲,下面要出场的甲班同学听着不好。”
郝玉兰也学着压低声,“那咋的?好就是好呗,”又捅一下静怡,放低声说,“全校第一,全校第一,”接着是一串圆朗的笑声。
静怡一转眼,见一脸兴致的安恒春快步过来对她说,“小孟,你表演太出色了,舞姿真美,特别是你领跳的旋转动作,那真叫好...”
"领舞跳的‘那真叫好’,"一旁卸妆的程秋学着安恒春的口气,又转朝安恒春,“那你说说,我们七个人跳的怎么样?”
“也不错的。”
“从你这个‘也’字就让人明白,你觉着领舞比我们七个都好,对不?”
“都好,都好。”安恒春脸红到了耳根,引得大家咯咯咯地笑。
到教室里坐定后,静怡才觉着饿了。他和其他七位同学一样,从课桌下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和大家共同分享着母爱,边吃边听张老师点评舞中的成功和不足,到结束时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取道回家。
静怡走出校门不几分钟,听后面有脚步跟了上来,她扭回头看,透过灰蒙的暮色,见是安恒春。
“小孟。”安恒春跟了上来。
“怎么,你没回家?”静怡颇觉意外。
“天有些晚了,我来送你一段。”
“不用了,你回你的吧。”对安的不期而至,静怡有一丝不悦,她不愿让安和自己进一步接近,不愿在同学中惹起对安和自己的关系的无端猜测。
“天晚了,你回家这条路上人稀,送送你我回家也不晚。”安恒春边说边走。
两人默然片刻后,安恒春开口了,“小孟,你的舞跳得真好,听人说文工团演员跳的也不过这样。”
“是么?听谁这么说的?”
“反正人是这么说的。”
静怡心想,安所说的“人”可能没有,只是从他脑子里跳出来的。
回家的路上,行人数落,淡晕的路灯下,安恒春在脑子里搜寻着一句得体的话。新月的清辉洒在他俩身上,轻吻着静怡的薄衫和她秀美的脸庞,她的澄澈的眸子,今晚显得更加晶莹。
“我最近有种感觉。”安恒春终于想好了。
“是么?什么感觉?”
“发觉心里总是有你,由不得我自己。”他虽想让自己镇定,但还止不住话音微颤。
“为什么会这样?”静怡觉出自己的心跳得快了。
“我想....是因为你有种引力吧。”
“能具体点吗?”静怡刚出口便后悔,心里问自己,“怎么问这个呢?这不是在引么?”但同时有种感觉支着她,不愿他说,却又等着他说。
“你的性格,你的为人,比班上别的女生都好....,还有,你天生里带给你的美。小孟,我一直在想,希望在你和我之间有一种深厚的感情...,不光现在,还有将来。”
静怡低头不语,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日子,安恒春的对于自己,她是有感觉的,怎么说呢?她只觉这是一种直觉,而非共鸣。她明白安恒春在同学中是比较平易和好相处的一位,但从未引起自己情感上的那怕轻微的扰动。十几秒后,她抬起头,眼光落在安的身上,打量着这位身材不高,略显单薄的同学:弯弯像天边勾月的细眉下,藏着一对不大的眼睛,那眼睛紧瞅着自己,嘴唇微张,似乎在等她回答,又似乎有话还想补充。面对这学业平平,其貌平平的追求者的期待目光,她的心旌在摇。她低下头去,刚刚想好了回应对方的话,正要开口,却听安恒春问,“能给我个回答么?”
静怡抬起头,软软地说,“我们还都在上学,而且年纪都小。我希望你我不要跨过同学友谊这道线。今天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吃晚饭,明天有满满几堂课呢。我该快些回家了,再见吧。”
静怡说毕,向他招手作别,留下一个温和的微笑,抚慰着怅然的安恒春。
回到家,静怡简单吃了几口饭,回小屋仰躺在床上,微合双目。回家路上的情景又现在脑里,月光下的对话,微张的咀唇,以及“能给我个回答么?”,像荧屏上的图景在眼前移过。她想,此刻在家的安恒春,心情该是怎样的沮丧,怎样的伤感。她后悔那样简单地推走了安恒春,负疚的感觉爬了上来,接着是一丝同情飘向安恒春。然而一转念,大家都将面临高考,这几年来在高考中落榜的不乏有在校的成绩佼佼者,自己和安恒春的学业水平,在班上都位处中游,能不能通过这场影响人生道路的考核,想来令人忐忑,在这个关节口安恒春提出感情希望,无论对己还是对人,能说是合宜的么?
门被推开了,是妈妈,静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舞跳的咋样?”妈妈坐在床边,拉起爱女的手,合放在自己两只手里。
“还行。”静怡不加思索地回应。
“跳舞跳舞,也该是收脚的时候了,咱也不靠它吃饭,犯不上化时间去弄那个。它要是能让你学习整出个好成绩什么的,那行,咱干,可它不是啊。你的学习在班上还不是一直在中间晃荡么,没见你整到前头去,像你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能有时间本钱去跟人折腾么?现在离高考不远了,你想过没?”
静怡的脑子嗡地一下空白了,自己一只手仍握在妈妈手里,但那钻入耳朵里的最后四个字“你想过没?”,却像父母的四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少顷,她嗫嚅着回道,“想过。”
妈妈微叹口气说,“小静,你喜欢跳舞,是你的一份天性,妈不硬拦你这个爱好。只是你现在离毕业不远了,接着就是高考,妈是为你的今后着想。你看你上面的哥姐都没上大学,我跟你爸思谋,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家里总算出个大学生了。咱家是工人,比不上文化高的家庭,学业上的事全得靠你自己,你要是能奔成功,虽说家里经济不行,也要勒紧裤带,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出来。”
静怡心里一阵酸,嗓子像被什么堵着,她一翻身,将另一只手放进妈妈手里,将脸埋进妈妈的怀里。
妈妈抽出一只手,抚摸静怡的头发,“别难过,爸妈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只要努了力,考上是好事,考不上也不怪你,咱找个工作就业,家里经济也会好些。当然,你要是还想复习一年再考,家里也支持你。”
当夜,静怡的思想一直不静。高考,她岂止想过,它是她近来脑子里的主要内容,虽说还不到一年,同学间已开始议论起报考志愿,相互传递报考专业和各类高校的信息,自己也在盘算着将要面临的选择。令她惴惴的是考场气氛对自己的影响。每逢重要考试,一进考场便紧张,脑子里的东西便开始紊乱,自己常自责这样的神经类型不适应紧张的考场气氛,怀疑这是与生俱来的缺陷,在从前班里的多次期末大考中,就多次出现过本该稳拿却失之交臂的憾事,这弱点对自己的高考,简直是致命的。
脑子一阵晕眩,静怡侧目看桌上的熊猫小闹钟,已经十点五十了。她深深打个呵欠,随手将灯关掉,室内一片墨黑。
是继续升学,还是进入社会就业?静怡分明感到这两种相反的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暂时不分胜负,自己被悬在这两力的平衡点,有一种不可耐的怅惘。她深深地呼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竭力松弛自己的大脑神经,任由各种意念在脑里游动,终于在不觉中沉入睡境。
次日清晨,静怡被邻街的车辆声吵醒,一看桌上的熊猫小闹钟,已是七点二十分,她脱口说声“呀!晚了。”翻身起床,匆匆洗漱过后,往书包里塞进两块发糕,头也不回直奔学校,身后妈妈直呼,“小静!把热好的那碗豆浆喝完再走。”她却似不曾听得一样。
一脚跨进教室,早自习已经开始,她径直去往座位,眼光顺着扫过教室,发觉似乎有种异样的气氛。坐在远端靠墙的郝玉兰,频频向自己瞟来眼光,座位在自己后两排处的程秋,和邻近几位同学的目光,似乎也都有意无意地向自己投来,他们的疾闪的眼风,在静怡的意识里唤起了对昨晚的记忆。
“难道他们知道了?”静怡忽地升起一种猜测。她自然不是担心,更无所谓悔恨,只是觉得无端地多添了心理的负担,俨然有什么羞于见人的东西在捉弄自己。她用眼光扫了一下坐在后几排的安恒春,见他正双手支颐,一对弯月般的眉毛下,那凝固的眼神像在阅读,又似在沉思。
忽然,又瞥见那边的郝玉兰吃吃地笑了笑,接着在一旁一位女生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双滴溜眼睛又很利索地朝自己方向瞟了一下。静怡心里不禁好笑,想,“何必呢?”
下自习课了,静怡整理好课本,这才意识到同桌张静的座位空着。看看她的桌下,书包和笔都在,却不见本人。静怡离座走出教室,刚出门口不几步,身后被人拦腰抱住,她左右回头,对方也左右躲藏。她于是先将头往左一虚晃,很快又往右一甩,啊!是黎莉,自己的同窗挚友。她一把抱住黎莉,“刚才教室里怎么没见你?”
“班主任张老师让我去他那儿,问了点事,还急着通知你同桌的张静,让她赶快回家,听说是家里什么人晕倒在街上了。”
“噢,难怪她的座位空着呢,但愿她家人平安无事。”
“哎,你昨下午啥时候回的家?”小莉用关切的口气问。
“演出结束后,在教室里听班主任点评了一下,完后就回家,天也不早了。”
“跟谁一道回的?”小莉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静怡,用手一推她,“你可不用瞒着我。”
一个念头在静怡的脑里一掠,“哦,果然他们知道了,传开了。刚才自己一进教室就觉着不一样。看来,那些扔来的眼光以及窃窃耳语并非无端。”她拉住黎莉的手,“在我的记忆里,你我之间不曾有过彼此相瞒的事,今天也同样。你听我说给你,昨天我离开学校时,天已晚了,我走出校门不多远,安恒春就跟了上来,说来送我一段,我婉拒不成,只好同路。他路上提出感情要求,我给了否定答复,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和他再没说过别的,前后不过十多分钟。”
“今天还没上自习课那阵,安恒春走进教室,我就听人跟他打趣,说‘过了个良宵’什么的,还问他在你家呆了多长才走。我当时心里直纳闷,寻思你从前没给我提过安恒春的事,虽然他对你有意我是多少有些感觉,但我总觉不可能。”
“安有什么反应么?”
“开始是不置可否,像是故弄玄虚,后来人问得急了,他忽然火山爆发似的一声,‘别惹是生非了行不!’,人们这才打住。”
“小莉,你觉得我和安恒春可能么?”
“你既然已经回了他,他也该从此收心。我倒是认为,同学之间的友谊还应该珍视,别就这么疏远,你以为呢?”
“是这个道理。”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是位一头蓬松,长发垂肩的男教员,脸型狭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眼镜,嘴角处斜插着烟卷,腋下夹着备好的讲义,从教师办公室猫着腰往这边过来,临近教室时,“噗!”地一声将剩在咀里的烟屁股吐掉。进门后,全班起立致敬,他不看学生们一眼,将讲义往讲桌上一撂,便转身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边写边讲,把排列与组合的基本概念,计算程式,以及简便运算方法,一口气讲了下来。一看表,还剩不到十分钟,留下这时间让同学们提问,他答疑。
在静怡眼里,这位数学老师看上去其貌不扬,加上自身又不修边幅,给人一种邋遢的印象,但他讲课思路清晰,语言切中要点,听他的课,能使人轻松地在看似艰深的数字迷宫里找到出口。
“有没有问题?”老师头也不抬地在教室通道里来回踱步,咀里向全班催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三几分钟过后还没人提问。突然,他一扬头说,“没人提问么?下课。”
还剩五分钟就宣布下课,这在所有任课老师中绝无仅有。静怡喜欢他这种风格:清新,简约,有则讲,无则收,不拖泥带水。
“谁去我办公室一趟?把上次的作业本拿回发给大家。”老师走出门后又回头说。
“我去!”大家循声望去,是安恒春。
不一会,安恒春抱回一摞作业本,一一发给每个人。轮到静怡时,顺手将一个窄纸条夹进本里交给静怡,轻轻说声“看一下。”
静怡从本子里抽出纸条,在桌下展开:
“请原谅我带给你的干扰——安。”
静怡看后,心里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