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件事有可能不是胡应嘉干的。”沈崇名眉头紧皱,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将两名下属的眼睛合上。
“大人,除了这老贼还有谁呢!黄怀才被抓,对他的威胁最大,他这分明就是在杀人灭口埃”马二蛋有些着急道,“除了他,属下再也想不出还有谁会想着要黄怀才的命。”
“你好好看看,黄怀才只有脖子上的一道伤口,而这两位兄弟每人身中数十刀,你觉得贼人到底是为了杀谁?”沈崇名伸出马鞭一指倒在地上的黄怀才问道。
“这……”马二蛋一阵迟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许当时这两位兄弟和贼人力战,这才落下这么多伤痕。”
马二蛋只是个军汉,并非是锦衣卫中的办案老手,沈崇名知道这小子一旦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只能依靠事实说话了。
对着身后的一名下属摆了摆手,下属立刻上前查验起了两名同伴的遗体。
“身中十六刀,致命的腹部这一刀,直接穿透了身体。其余严重的有三处,一处是膝盖的一刀,看伤痕应该是被刀背击中,膝盖骨粉碎。另一处是脚腕这一刀,入肉一寸,脚筋被直接砍断了,最后一处是手指,并非刀伤,五个手指头是被蛮力掰断的。”说着,锦衣校尉抬手擦了擦眼角泪花,转身又去查看另外一具。
“虽然身中刀伤多少不一样,但是致命一刀和三处最严重的伤口一模一样,应该是一个人做的。”
马二蛋满脸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来被大人猜对了,这分明就是针对锦衣卫来的,也许和黄怀才并无关系。
“你们说,是谁和咱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呢?”沈崇名回头扫了一眼众下属。
“大人,除了无为教,属下再也想不到别人了。”不用别人说,马二蛋也猜到了是无为教,前些日子刚宰了他们一名堂主外加两个金刚,这分明是来报复的。
沈崇名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眉头却是越皱越深,无为教的忽然出现,只怕不是单单为了报复。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大可以直接来找自己,没必要对着两个名不见转的校尉下这样的毒手。
“大人,怎么啦?”马二蛋看着沈崇名皱着眉头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大事不妙埃”沈崇名眉头皱成一团的说道,心中已经对无为教此行的目的有了几分把握,一想到那番结果,便觉得背后发凉,这群人可真够狠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走,回客栈。”
回到客栈,却发现门前多了几个衙差装扮的人,沈崇名瞳孔一缩,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归德府衙的人,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们也该有点反应了。
“大人,归德知府冯双新来了。”看着沈崇名回来,一名门前的锦衣校尉急忙上前说道。说话间,原本在客栈里面等着的冯双新脚步匆匆的走了出来,“下官归德知府冯双新,拜见沈大人。”
“呵呵,冯大人快快免礼。”沈崇名翻身下马虚扶一把,躬着身子的冯双新满脸谄媚的直起腰来。“下官忽闻宁陵出了大事,便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真是没想到,黄怀才那厮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下官身为上司不察其明,实在是愧对朝廷。”
冠冕堂皇的说着,一瞧沈崇名还是那副神情,冯双新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道:“大人,敢问黄怀才那厮现在押在那里啊,下官也好审问他一番,让他把那些贪墨的赈灾银吐出来。”
冯双新来的路上已经得到了黄怀才惨死狱中的消息,这可不是他派人下的手,还道是胡应嘉不放心自己,也派了人做这事。不过不管怎样,现在黄怀才一死,沈崇名手头唯一的一条线索已经断了,冯双新着实安心不少,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底气。
“冯大人来晚一步,昨晚黄怀才被人在狱中杀了。”说着,沈崇名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冯双新一眼,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厮这么快就来了,怕是想着把宁陵县的差事接管起来,也好让自己没办法再沿着这条线查下去。
冯双新装作一惊,满脸愕然道:“怎、怎么会这样?”“是啊,原本本官只当是这笔被贪墨的赈灾银全部被黄怀才收入囊中,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他背后一定还有另一只黑手,这是在杀人灭口埃”
说着,沈崇名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道:“冯大人,这人不会是你吧?”
冯知府一惊,满脸紧张的摆手道:“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下官来归德府不到两年,和黄怀才一共也没说过十句话,怎么会和这事有关系呢。”
“呵呵,冯知府不必紧张,本官也就是随口说一句。”沈崇名笑着打了个哈哈,“对了,既然冯大人来了,那宁陵的赈灾事宜本官就不再管了、粮仓的存量可是不多了,你这个归德府的当家人可要好好想想办法,要不然灾民闹出了乱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当然,能追讨回黄怀才藏匿的十二万两赈灾银,这就都不是问题了。”
“是是是,大人尽管放心,下官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筹措到粮食的。”冯知府忙不连跌的答应着,不由自主的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嗯,如此就好,那本官也不留你了。”说罢,拂袖进了客栈,只剩下冯知府带着自己的几名下属气喘嘘嘘的站在那里。
沈崇名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表明不想追究赈灾银的去向。这也难怪,他虽是钦差,负责的却是水利的修缮,地方赈灾根本插不上手,再加上牵扯的这么大,谁也不会没事找麻烦。
松了口气,冯知府带着人赶往了县衙,这个烂摊子终究还是需要自己来收拾的,沈崇名说的不错,一旦真的有灾民闹事,自己这归德知府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京城。
胡应嘉腿脚够快,求援信两天两夜之后已经摆在了欧阳敬之案头。胡应嘉可是欧阳老大人的心腹之人,敢在赈灾银上动手脚,岂能没有欧阳老大人的好处,就因为这样,身负监察职责的都察院在这件事情上才会集体失声。
不过饶是欧阳老大人目光如炬,也没曾想到在自己面前乖得像猫儿一样的胡应嘉会有这么大胆子,派往河南的近百万两赈灾银,胡应嘉竟然贪了四十多万两。这也就算了,更胆大妄为是他竟然参与哄抬粮价的事情。
这一切目前欧阳敬之并不知道,毕竟银子还在胡应嘉手中,他还没来得及分红,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小钱。
虽然如此,可是看着案头上的这封信,还是发了愁。竟然被沈崇名发现了漏洞,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这厮是个很角色,再加上锦衣卫的身份,一旦真的插手这件事情,必定会牵扯到胡应嘉,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说,一定不能让他这么做,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平平安安的琢磨一番,经验老道的欧阳敬之有了计较,看来只有找件事情缠住他,这样才能让他无暇插手赈灾银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倒也好找,修缮水利可是他份内的差事,这也是徐阁老一直惦记的事情,只要自己前去说说,他必定会向皇上进言施加压力的。“来人,备轿。”
赶到徐府,却得知徐阶去宫中办事,无奈之下欧阳敬之只好腆着脸在客厅中静静等候着,毕竟事情不小,越早行动越有利。
他们在行动,锦衣卫的一领近百人马已经乔装打扮出了城,目标直逼河南,沈崇名飞鸽传书,无为教的人出现在了河南,极有可能是想着鼓动灾民闹事!一接到信,老公爷便调派了这领人马南下河南,而自己也匆匆赶进宫去向隆庆帝汇报这件事。
这时候徐阶便和老公爷一同站在隆庆帝身前听垂询话。
“这无为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河南的事情你们二人一定要上点心,这次若不是沈爱卿发现了蹊跷,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对于克扣赈灾银的事情,一定要严查到底,涉案官员一个也不能放过,这群混账东西丧心病狂,两只眼睛都钻到了钱眼里!”隆庆帝怒气冲冲的说着,就算身处宫中也是觉得危机四伏,这感觉太难受了。
隆庆帝话音刚落,徐阶就躬身道:“皇上,这次赈灾钦差是都察院的左幅都御使胡应嘉,微臣一定命他严查此事,若是办差不利,一定严惩不贷。”
这也是没办法,自己挤兑沈崇名去河南办差可是为了让他陷入修缮水利这个烂摊子。没曾想到他刚到河南没几天就出现了这么一档子破事,千万可不能让他抛下原来的差事去管贪墨一事。不然凭着锦衣卫的能力想要查清楚根本没事难度,只能算是再次为他送上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如此一来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隆庆帝不明白这事,一听这话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嗯,如此甚好,胡应嘉查办贪墨一事,沈爱卿再次接手无为教一事,双管齐下一定要把无为教的打算彻底粉碎,绝对不能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是,微臣一定督促他们。”徐阶心中一喜,急忙躬身说道。老公爷也跟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屑的很,这些个文官一个个花花肠子可真够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