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没有开灯而显得昏暗,唯有月亮的清辉斜照进来,能使褚陶朦胧地看清费恩此时的神情,遗憾而又留恋,不舍却又愤恨,迷茫得好像在一片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努力地想要抓住一点光明的孩子。
褚陶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揪痛了一下,他紧了紧拥着费恩的双臂,以这种方式提醒费恩回神,一边用低柔的嗓音询问着:“费恩,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可好?”
费恩怔了怔,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确是还没有吃晚餐,褚陶做的,他习惯了一个多月的晚餐。但是他此刻的确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于是费恩诚实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饿。”
褚陶也知道费恩现在应该是真的吃不下东西,他无奈地悠悠叹了一口气:“费恩……”他想问:费恩,你为什么会昏迷;费恩,你从前究竟经历过什么;费恩,你可知道自己的脑部有着不知名的邪恶力量。
但是费恩一双清澈的蓝眸突然抬起,向着褚陶看来,褚陶只觉得自己接下去的话似乎再也问不出口。
清澈纯净的蓝眸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闪动着无助与依赖,与褚陶此刻纠结难言的眼神于一片寂静昏暗之中对上,没有清冷淡漠,更加不是坚强刚毅,与平时那个锋芒毕露的费恩.希伯来少将简直判若两人,但是却更加得让褚陶感觉心疼。
却是费恩先开口询问:“褚陶,我……睡了多久了?”
褚陶浅笑暖暖,目色温柔,伸手轻轻抚摸着费恩的头发,温和地回答:“也没多久,六个多小时,费恩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继续睡?”
费恩不由垂下眼睫,想着:才六个多小时吗?自从五岁那年被救回来,之后整整两年内,他经常动不动就昏迷,昏迷时间最短的也是三天三夜,且精神极端受折磨,每次醒来之后就能感觉到精神的极度疲惫与痛苦。之后才慢慢地有所好转,十岁之后就几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昏迷前那陌生得似乎多年未见,却又熟悉得仿佛刻入灵魂深处的时光轮回,那般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还以为是那病又发作了,但是现在醒来精神却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更加没有痛苦,难道不是因为那个?
“费恩,累不累?要不要继续睡?”眼见费恩又开始出神,褚陶只好再次温声询问了一遍。
费恩闷着脑袋,摇了摇头。忽然又抬起头对褚陶说道:“褚陶,你先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我刚刚睡了那么久,已经不困了,而且我明天不用去学院。”
虽然看不出褚陶有任何的异样,他似乎没觉得自己的昏迷有什么问题,仿佛真的只是累了,睡了一觉,但是费恩知道自己这样毫无预兆的昏迷,一定让褚陶担心了,他也一定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本来看到费恩在关心他,褚陶应该是感到很高兴的,但是他现在却是高兴不起来,心里因为费恩的无端昏迷,因为费恩脑部周围那团邪恶的黑色力量而异常沉重。
褚陶斟酌了又斟酌,觉得自己这样做的检查,还是太轻率了,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或许这是星际时代的人的一种病呢?是不是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寻求一下治疗方案比较好。
于是,褚陶还是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费恩,我们……改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但是,话音方落,褚陶却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的费恩,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疑惑不禁袭上褚陶的心头,难道费恩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费恩没有回答褚陶,久久地沉默着,久到就在褚陶以为费恩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好”仿若从天外飘来,轻渺,彷徨。
但是褚陶却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费恩答应就好。
“那……我明天上完课回来就陪你去医院,可好?”
见费恩又是久久不开口,褚陶想了一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你是担心那些八卦记者的话,我们不如通知你哥哥雷奥一声,让他再来做一次清扫,如何?”
“不用……”我们本来就是合法伴侣……
后半句话被想起约翰.希伯来的话的费恩吞了回去,他听到褚陶无奈的叹息,心里缓缓涌起一抹愧疚,结婚以来,褚陶的包容与关怀他都感受得到,但是……
费恩犹豫了一瞬,主动伸手环住褚陶的腰,在褚陶惊异的目光中,尽量放柔声音:“褚陶,我不想让我哥哥知道,也……不想让我父亲知道,我们去军区高层特立医院,那里绝对不可能有八卦记者,而且一切资料也都是保密的。”
褚陶不禁喜忧交加,毕竟这算是费恩第一次对他主动,但是从费恩的话中,褚陶也猜测得到,费恩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的,而且似乎还挺严重。
但是褚陶依旧温柔地答应了:“好,那么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再睡一会儿。”
费恩尽管没有一点睡意,但是仍旧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褚陶亦闭眼,感受到体内虽然在小还丹的作用下恢复了一些,但却仍旧严重的伤势,暗叹一声,看来突破炼气期五层的时间得延迟了。
费恩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一如这个月以来,所有他以为自己最多只会浅眠,却最终都睡得香甜的夜一般,很快他就又沉沉睡去,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从口鼻进入,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不知睡了多久,一团笼着黑沙的迷雾缓缓在费恩眼前拨开清明。
梦中他又看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被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衣中的人抓在手中,他们的前方是滔天的战火,夕阳却没有飞溅的鲜血来得红艳,生命在这里显得如此脆弱,孩子不断地挣扎着哭泣,而黑衣人却笑得张狂,突然黑衣人一手中凝聚起一团黑雾,猛地就向着小男孩的头拍去,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号……
费恩豁然睁开了眼,一双蓝眸如结着寒冰的利剑,他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脸色凝结着肃杀。
好一会儿,费恩才从这种情绪中平复下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褚陶的身影,他转头看向窗外,竟已是一片明亮的天光。
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禁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消失了十几年的症状又回来了,他的昏迷被褚陶看到了,褚陶说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还有……他主动抱了褚陶,当时那种愧疚又依赖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能记得清楚。
依赖,费恩.希伯来少将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费恩抿了下唇,正准备起床着衣,却看到褚陶推门进来,一身洁白洒脱的白色休闲装,温润和暖的浅笑,含着笑意的清眸,轻轻浅浅,拨动着静好华年的弦。
“费恩,醒了啊,起来吃早餐。”说着走到衣柜旁,打开费恩的衣柜,看到满柜子的墨绿,无奈而又轻柔地一笑。
他拿出一套军装,将其放在床边的架子上,看着费恩有些发愣的表情,又是温和一笑:“费恩,楞什么呢,起来穿衣服,都七点了,早餐都快凉了。”
费恩也是现在才想起来,他昨晚是肯定没有自己脱过衣服的,但是他现在穿的却是睡袍啊,睡袍内甚至空无一物。
他有些愣愣地开口:“褚陶…,昨晚……我,衣服……”
褚陶轻挑眉梢:“恩?我帮你换的啊,难道你还想穿着军装睡觉吗?那样我可是会睡得不舒服的。”
费恩低下头,褚陶神奇地发现冰山费恩.希伯来少将的脸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
褚陶心里有些好笑,新婚夜想要舍身让他答应回军队的事的时候,不是挺豪迈的么,现在这是怎么了。
“好了,都是伴侣,大不了下回让你看回来,现在赶快起来,我去外面等你。”
说着,心情突然就舒畅了的褚陶向着门口走去。
费恩也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可是帝国的费恩.希伯来少将,怎么也变得和帝国其他的那些小雌性一样了。
于是,费恩在瞬间又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整理好出来的时候,褚陶就又看见了那个不苟言笑,清冷淡漠,又仿佛用坚毅刚强将自己包装的帝国少将——费恩.希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