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完黄琼母亲的话,刘蕊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也许是师傅故人,冰冷的像是冰块。虽说相貌只是清秀而已,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子说不出意味,让人等闲不敢平视的女人。
刚刚听闻那个色狼王爷唤这个女人为母亲。按照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那这个女人岂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淮阳郡王之女,前皇后,如今的静妃?这么一个人物,怎么会与自己师傅相识?最根本的她怎么会一个自己所罕见的大高手?
想到这里。刘蕊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疑惑的道:“刚刚听英王唤您为母亲。您若是他的母亲,难道您便是当年淮阳郡王之女,前皇后,如今的静妃娘娘?”
“什么皇后,什么静妃,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我只不过是这世间的一片浮云。我与你师傅当年也算的上好友,却没有想到十余年未见,如今却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你师傅出身尊贵,身手又极为了得,使得性子极傲,眼睛中寻常揉不得半点沙子。若不是因为当年忧愤过度,心若死灰,以她的修为,也不至于落下病根,更不会年早逝。”
说到这里,黄琼母亲叹息了一声道:“当年之事过了这么久了,她却还是始终放不下。心病终归还是人力所无法挽回的。心哀莫若于心死,也许死对她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她当年皈依佛门,剃去这头上三千烦恼丝,便以为自己可以超越苦海。那里未成想到终归还是六根未净,尘缘未了。”
黄琼母亲的话,让刘蕊不禁有些黯然,师傅临终时候的表情正如眼前这位静妃娘娘所言一般,死亡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只是想起了这位娘娘的话,刘蕊有些迷惑不解:“您知道我师傅年轻时候的事情?师傅往日里极少提起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师傅性子冷淡,平日里在庵中除了诵经、打坐之外,便是督促我练武。极少与外人接触,也很少下山。即便是普渡庵距离王府不过数十里之遥,但我在庵中十年中从未见她回过王府,也禁止王府任何人踏入庵中半步。”
“我与她虽为师徒,但她即便对我也从未提起过她出家的原因。王府女眷大多信佛,戴发居家修行的也不在少数,但象我师傅这般剃度的却只有她一个。”
“我一直有些搞不清楚,师傅是王府的嫡郡主出身,为何要与王府弄得如此决裂?临终之时再三交待我,不让我再回王府。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面对刘蕊的疑问,黄琼母亲上前拍开她被封住的穴道之后却是摇摇头道:“你师傅的性子我知道,想必这些年在她身边你吃了不少苦头吧?她不愿提及当年之事的原因我倒是了解,当年她落发为尼之时,我就在她身边。只是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让它过去罢了,你师傅自己都不愿提起的事情,别人还是不提为好。”
“更况她虽是你师傅,但也是你嫡亲姑姑,她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便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想到依她那个眼中不揉沙子的性子,在与自己嫡亲兄长之间几乎已经无亲情可言之下,居然还会收你为徒?更没有想到桂林郡王府除了她之外还会再出你这么一个练武奇才。”
“你的身手不错,你师傅的武功你应该已经学到了七成。你师傅在你这个岁数可还没有你这个本事。你现在所欠缺的不过还是历练而已。看来你师傅这些年在你身上没有少下心血。”
刘蕊听到这番话,却是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叹息一声的道:“我并非是桂林郡王亲生女儿,我也不姓刘。桂林郡王非但不是我的父亲,甚至还与我有杀父辱母之仇。”
“我生身父亲本是苏州有名的大儒,当年在苏州府极有名望。只是因为性子高傲,不愿意去意奉承,更看不惯官场的黑暗,所以终身并未参加科举。只是在故乡苏州创办了一座书院,教书育人。因为父亲在苏州的时候,写过几篇文章讽刺过时任苏州知府,所以在苏州过得并不顺心。”
“那年桂林郡王在去苏州巡视生意之时,得知父亲之名后,便有意结交。他心机深沉,又工于言辞,而家父不过只是一介书生,那里能看的出他的狼子野心?没有多久,便引他为挚友。”
“在得知父亲的遭遇之后,他便力邀父亲去广南西路讲学。他巧言令色,父亲在苏州又是的确极不如意,便不顾家母的反对,携带了家眷随他去了桂林。”
“父亲将他当成了难得的挚友,那里想到他却是狼子野心。他刻意结交父亲,并非是看中了父亲的才华,他垂涎的是母亲的美色。到了桂林不久,他便暗中下药毒死了父亲。”
“父亲至死都没有想到,他这个朋友在第一次来家中见到母亲之时,便引为天人,想方设法想要霸占。他力邀父亲去桂林,便是在苏州不好下手。朝廷有定律,所有亲藩非奉旨不得离开藩地。他虽是开国第一功臣之后,但也相当的忌讳。他到苏州是隐秘行事,不敢暴露身份。所以才想办法将父亲骗回桂林,他的地盘才好行事。”
“他毒死了父亲,却授意府中的大夫告知母亲,父亲是因为身体羸弱,水土不服,又中了瘴气才病逝的。他桂林郡王府富甲天下,要什么样的毒药没有?他素来有手腕,家父母身边之人都是他的心腹。此事又做得极为隐蔽,母亲虽是粗通医理,但也没有看出父亲竟然是被毒死。”
“父亲死后,我们母子在异地他乡,连一熟人都没有。当时我不过才四岁,虽已经懂事,但年纪还小无法为母亲分忧。母亲出身读书人之家,手无束鸡之力,又有年幼的我需照顾,便是带着我想扶父亲灵柩回苏州老家都不能。只能将父亲先暂时安葬在桂林,自己带着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暂时寄居在桂林郡王府中。”
“在桂林郡王府的那段日子里,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谓下了好大一番的苦心。整日里去我们那里嘘寒问暖,还总是送来各种奇珍异宝以讨母亲欢心。甚至为了让母亲高兴,他将我们在苏州的宅子在桂林郡王府中按照原样重建了一遍。不惜工本,将苏州老宅中的物品千里迢迢的运到桂林。”
“母亲对他的这些举动虽也感动,但却只是感动而已,并未想过太多。一来母亲与父亲虽与父亲成亲不过数年,但伉俪情深,绝不会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另嫁。二来,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这贞女不侍二夫,饿死小事,失节大事的道理还是懂的。所以母亲对其所献之殷勤并未理会。母亲想等我在大些后,便带着我回苏州老家。”
“只是没有想到他见在做了无数水磨功夫没有起到做用,便失去了耐性,干脆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在一天夜里下药**了母亲。母亲失身受辱后本想一死以全名节,但却奈何放心不下年幼的我,只得忍辱偷生,更被迫为他产下一子。”
“他毒杀父亲一事做得虽然隐秘,但却终于为母亲所知。那是在那个孩子满月之喜的夜里,他饮醉了酒,在母亲面前说起他这辈子做得最自豪的两件事情一件是以庶出之子的身份坐上了桂林郡王的王位。二便是想法子得到了我的母亲。”
“母亲听到他这话,立时便知道父亲之死绝非自己了解的那样病亡,而是别有隐情。母亲便趁着他的酒劲,想方设法套出了他的话后,才知道父亲是被他暗中下毒给毒死的。”
“母亲性子刚烈,在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之后,便几次下手想要为父亲报仇。可惜,她只不过是一手无束鸡之力的若女子,那个人又狡猾异常,几次下手都被他发觉。”
“在报仇无望,加之知道丈夫是因自己而死,而自己又失身给了杀夫仇人,更为其产下一子,母亲便自感自己实在没有面目活在这世间。一天夜里,母亲想方设法避开了监视的人,将我唤到她的房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母亲告知了我所有的一切,但却不要让我为他们报仇,只要我好好的活下去。若是我不听她的话,她便死不瞑目。我原来只母亲怕我一时冲动去寻那个人报仇才如此之说,没有想太多。那里想到,就在那天夜里,母亲在亲手掐死了我那个刚刚满月的弟弟后,自己悬梁自尽了。”
“母亲死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并没有斩草除根的杀了我。也许是他以为我并不知道内情,因为那天夜里他酒后失言后,便禁止我们母女再见面,想是拿我做筹码逼迫母亲就范。那里却未成想到母亲性子刚烈,做得如此决绝。”
“他虽没有杀我,我却再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从一个千金小姐直接变成了使唤丫头。王府中人知道我母亲杀了他最喜爱的儿子,更有不少人还因此受了牵连,被他重罚,自然也不会给我什么好的脸色看,整日里非打即骂。后来还是他的第三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私下求我师傅将我接到山上,才摆脱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师傅往生之前,拉着我的手曾对我说过,不要让我去寻他报仇。他虽不通武功,但身边高手众多,且极为诡计多端,我远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去寻仇只能将我自己都搭进去。就算为了我那含恨九泉的父母,我也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像他这种人早晚要遭天谴的,杀了他只能脏了自己的手。”
“我虽恨不得生食其肉,但师傅也没有说错。他工于心计,诡计多端,且身边高手极多,我想寻他报仇无异于难于登天。但杀父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我报不了仇,但未必没有别人不能帮我报仇。”
“他桂林郡王府在商场上霸道无比,整个江南诸商贾无不在其高压之下苟延馋喘。想必对桂林郡王府除之后快的人大有人在。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在师傅下葬的第三天,他便找上山来。以父母陵墓之安危威胁我替他做事。”
“我知道母亲早已经被他挫骨扬灰,骨灰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里去了。他这人一向就是这样,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哪怕是死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但父亲的陵墓还在他掌握之中。不能替父母报仇已经不孝,若是已经入土父亲之墓在因为我被掘墓鞭尸,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世人?”
童年的阴影虽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却依旧在刘蕊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说道这里,刘蕊已经泪流满面。
唏嘘良久,才平静下来的刘蕊看着黄琼母子:“我说的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我说的确实是真的。这些事情除了他的几个心腹与师傅之外别人是不知道的。我原本复姓南宫,父母曾给我起过一个闺名唤霜。父亲并无因为我是女孩而嫌弃,一直视我如珍宝。在苏州的那几年,虽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那是我过得最愉快的几年。”
看着泪流满面的刘蕊,黄琼不由得一阵阵心痛,产生一股子将她拥在怀中的感觉。对于刘蕊的话,黄琼不知道为何,居然没有半点怀疑感觉。刘蕊的相貌他早就看到过,自己初次见面都极为失态。女儿长的如此貌似天仙,这母亲想必也更是倾国倾城。桂林郡王见色起意,也就难怪了。
黄琼还没有答话,那边的母亲却是道:“我信。桂林郡王府的人除了你师傅是一个特例之外,其余的人因体质的关系天生便是无法修炼上等武功。当年桂林郡王为太祖皇帝征战天下之时,收缴了大量的武功秘籍。然而百余年过去,桂林郡王府却并未出过一个真正的高手。即便有小有所成者,也只停留在三流的境界。”
“即便是你的师傅,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也再难有寸进。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今后还有更上一层的余地,便证明了你并非是桂林郡王府所出。”
说道这里,母亲转过头看了看陈瑶的灵柩,方才又道:“你回去吧,不要想太多的事情,安心准备采纳之礼。你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至于今后,便是以后再说。当年的寒冰罗刹虽说已经退隐,十余年来不问世事,但又岂是他一个桂林郡王府可以轻慢的?”
“什么?您就是当年号称一剑一箫走江湖,单人独剑为几个被掠民女,独闯川东凤岭寨,尽屠号称武林第一大盗,令西南武林人士闻之胆寒数年,朝廷数次进剿皆无功而返的川东十三盗。”
“随后又在沅江边上一战尽杀在湘西势力极大,号称湖广南路半边天,连朝廷也奈何不得的排教长老并掌教以上高手十余人,以及来援的大理国哀牢山三十六剑中的十一剑,一战将危害湘西数十年得排教打的灰飞烟灭,哀牢山三十六剑永远退出江湖,而名震江湖的寒冰罗刹?您怎么会是她?”
“若是您就是那位寒冰罗刹,那那位陈夫人岂不就是您身边的那个刹手龙女?可您怎么会是淮阳郡王的郡主,怎么会被困皇宫十余年?”
听到母亲突然提及自己当年闯荡江湖的名号,吃惊的不单单是黄琼与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掌观真人,还有刘蕊。从刘蕊脸上那付少见的失态表情来看,她显然对黄琼母亲的这个名号不陌生。而且听她的语气,她对黄琼母亲当年战绩更加熟悉。
听着刘蕊口中的这些自己从未听说过得事情,看着她脸上在听到母亲名号之后吃惊的表情,黄琼不禁有些赫然的摸了摸鼻子。自己知道母亲会武,但却还从未听母亲谈起过她以往的经历。
即便是母亲这个绰号,也是出宫之后,方才由浑天手方程那里知道。今儿若不是碰巧遇到自己的这位未婚妻,母亲又一直在跟踪自己,恐怕这些事情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得知。
至于最让他感觉到有些窘迫的是母亲那句你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的话。本来黄琼虽说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喜欢,但却自认为还未到非她不娶的地步。
虽说已经被强迫的订了婚,但有些逆反心理的他却是总认为自己是被强迫而不是自愿的,只是为社稷的需要。哪怕他心中自与这个女人见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人家的贴身内衣肚兜还在他卧室之中珍藏着。
黄琼敢在婚事上敢与身为一国之君老爷子讨价还价、推三阻四。但也许是自幼养成的毛病,一旦母亲发了话了,他却是半点不敢违抗。母亲这句话说出来,就算他再不情不愿的,也只能受着了。
听到眼前这个气质逼人,让人不敢仰视的妇人居然是当年名震江湖黑白两道的寒冰罗刹,刚刚神色还一片黯然的刘蕊,眼中突然并发出一种包含着激动的意味。
黄琼母亲何等之人,看到她的眼光便明白了她的想法。黄琼母亲淡淡的摇摇头,却是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气道:“我说过,今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日还未到而已。”
黄琼母亲的这一句话,让刘蕊眼中并发的光彩瞬间又黯淡了下去。看着有些失落的刘蕊,黄琼母亲走上前轻轻的摸着她的秀发,叹息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母亲拥着刘蕊,显露出一副慈母的姿态,黄琼的下巴几乎差点没有惊掉。与母亲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个样子。
而被黄琼母亲拥在怀中的刘蕊那里还有往日里桀骜不驯的样子,温顺的犹如一只小猫一样。良久,黄琼母亲才放开刘蕊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刘蕊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黄琼的母亲道:“娘娘,我以后还可以再见到你吗?”刘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很急切,话里面充满了浓浓的对亲情的渴望。
“你做了我的儿媳妇,以后不是就可以随时进宫了吗?我今儿既然向你透露了往昔的身份,便是将你当做了最亲近的人。”黄琼母亲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语气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冷淡,放佛如今在她怀中的刘蕊才是她亲生女儿。
送走了不想走的刘蕊,母亲看了看面色古怪的黄琼却是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到一边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良久才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喜欢她。”
听到母亲的问话,黄琼沉默了一下才道:“孩儿不敢瞒母亲。孩儿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蜀王的别院中。孩儿总怀疑蜀王之死别有隐情,所以便去了一趟蜀王别院,想看看能否找出些什么来,却没有想到在蜀王别院中遇到了她。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
“不过当时儿子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她,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在父皇安排的定亲仪式上,儿子与她到今儿不过是才见了第三面。可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儿子对她就念念不忘。到不是说她的美色吸引了儿子。您也知道,儿子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只是儿子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特别的气质,让人感觉到很难忘记。”
“虽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但你自幼便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非旁人可以左右。如今你也长大了,又甚得你父皇的器重,将来的前途也许是不可限量,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做到别人穷其一生也难做到的位置。”
“但无论将来如何,你都要记住不要让她走上我的老路,女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呵护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又何谈什么宏图伟业?不要让我与陈瑶的事情再在她的身上出现了。”
说道这里,明显不想将这话题进行下去的母亲却语气一转的道:“我听你父皇说起你采纳之礼过后便要出征陇右。你们之事我本不想参与,但你走之前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此去陇右,要多体会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妄作杀孽。凡是要记住攻心为上这四个字,单靠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