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夫人过来几次,见了却有些不悦,背地里倒是对宝钗说:“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她们姐妹几个也大了,也不让她们好生学些针线活,只日日领着她们在那里大说大笑,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所幸那些个都不是我的,我倒也不必去管她们。”
宝钗听了,心中虽然高兴,却道:“太太也是担心她们将来出嫁后不得公婆喜欢才这样说的。”王夫人听了,喜道:“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也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怎么想的。一个个都年纪不小了,也不快点给她们找个婆家。我们前次好不容易给林丫头寻到忠顺王那么好的人,她们不说感谢,我反倒埋怨了好一阵子。所幸后来忠顺王自己不愿意了,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是好呢。”
宝钗听了原本正愁不好将话题引到黛玉身上呢,这下可正中下怀,忙道:“太太不说我还忘了呢。前几日回妈妈那里时,偶然听说王爷不答应这桩亲事竟是因为林妹妹身上有难闻的臭味,手上又有大块胎记呢。”
王夫人惊道:“这是怎么说的。果然有此事?你们姐妹一起住着,你应当知道啊。”宝钗忙道:“依我看原先这是万万没有的。只是如今却不好说了。”王夫人忙问缘故。宝钗便把所知道的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通,只是把黛玉手上的伤痕说成是无法消除的。
王夫人听了,大怒道:“我竟不知道这蹄子这般歹毒,她这是成心要害了我们贾家。忠顺王是什么人,若是被他知道受了骗,他还能放过我们贾家吗。枉我们养育了她这么些年,她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宝钗忙劝道:“太太也不用太过生气。一来只要她们自己不说出去,王爷未必就知道实情。二来就算知道了,我们只说我们并不知情,再把她给交出去,王爷是明理的人,也必不会怪罪我们的。只是林妹妹却怕是要受些罪了。”
王夫人恨恨的道:“若果然如此,她不仁我不义,到时候要打要罚却是怪不得我们了。”宝钗心中称愿,忙道:“可不是吗。也就是太太才这样仁慈,若是换了个人,早就忍受不了的。可恨林姑娘她竟还不知福,成天抱怨。”王夫人听了忙问:“怎么,她还敢说什么不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宝钗连忙假装遮掩道:“没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太太可别当真。”王夫人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向来不把我这舅母放在眼里,必是在背后说我了。我知道你心善,不愿在背后说她的不是。只是她却未必领情。”
宝钗却道:“看太太说的,我也是尽当嫂子的本分罢了。”王夫人听了越发感动,拉了宝钗的手道:“好孩子,我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罢,我不会亏待你的。”宝钗听了,心中一阵感慨,忙将话岔开了。
宝钗又问道:“听说老太太那边身子大好了,太太今日去过没有?”王夫人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早上去过了,看着精神不错。果然那个上官院判是个有能耐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若是老太太的事一出来,没个几万两银子怕是完不了事。我们家你是知道的,这时候哪里再去找这一笔闲钱来。”
宝钗也道:“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我还听说老太太把她们姐妹单独叫了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说了好久。”王夫人忙道:“是吗?我竟还不知道这事。你也留心些,别让人看了笑话去。”宝钗连忙答应着。
一时王夫人又问宝玉如今怎样?宝钗道:“二爷这些日子倒还好。功课竟是精进了不少,若是一直如此,明年****取个功名应该不是难事。”王夫人叹道:“我的儿,我果然是没看错人。若是将来宝玉真有个一官半职,这诰封必是要给你一份的。”宝钗黯然道:“只怕我没这个福分。”王夫人也觉得有心难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拍宝钗的手背,道:“我的儿,你的好我心里尽知的。宝玉也知道,他不会亏待你的。”
二人又说了好一阵子,王夫人见天色将晚,便道:“不如今日将宝玉叫过来,我们娘仨倒吃个团圆饭。”宝钗笑道:“就依太太。”王夫人便令人去叫了宝玉来,一道吃饭。
却说黛玉自那日水溶走后倒觉得多了一丝牵挂,前段日子因贾母身上不好,黛玉日日忙进忙出倒还不觉得。这几日因贾母好多了,黛玉便又闲了下来,这心中眼前竟是时不时浮现出水溶的影子,挥之不去。
贾母却也觉察出来,几次见她魂不守舍,知道必有缘故。待问她黛玉却总说没事。贾母便越发担心。这日,贾母对黛玉道:“这些日子你竟守在我这里了,现在我也好了,你也去找你三妹妹她们耍耍去。也别闷坏了身子。”说着便撵黛玉去。黛玉只得去了。只是留下紫鹃在这里守着。贾母正中下怀,正好好好盘问下紫鹃,便就答应了。
一时黛玉便往园子里来。贾母却单独将紫鹃叫进房里,问道:“紫鹃,你原是我房里出去的,我知道你最是老实,不说谎的。”紫鹃诧异,心知必定有事,当下也不敢说话,只是垂手侍立在旁。贾母见了又道:“你们姑娘这几日是怎么了,我见好常常魂不守舍的。又常常自己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笑。”
紫鹃听了,心中一紧,忙道:“林姑娘真是这样吗?我竟没有发现。还是老太太细心,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有些不对了。”贾母道:“你天天跟着姑娘,姑娘有什么事你是必定知道的。她这样不会是没有原因吧。”紫鹃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必是姑娘这些日子累坏了,精神不济,又看着老太太一日好似一日,心中开心,所以也就常常独自发笑。”
贾母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问道:“玉儿前些日子见过什么人没有?”紫鹃肯定地道:“姑娘成天在这深宅大院里住着,并没见什么外人?”贾母又问:“宝玉呢,这些日子可有来找你们姑娘?”
紫鹃想了想道:“宝二爷自从成亲后就没有单独见过姑娘。纵是有见过几次面,也是在老太太或是太太那里请安时见过几次,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贾母听了道:“果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若真有什么事,你若不说,日后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紫鹃忙跪下道:“奴婢不敢撒谎。老太太明鉴。”
贾母见了,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这样吧,今后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来告诉我。”一时又想起来嘱咐道:“今日这事你也不用告诉玉儿。免得她多心。”紫鹃连忙答应着。
不多时黛玉便就回来了。因心中挂念着贾母,走得急了些,倒有些气喘了。贾母见了,心疼地道:“看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逛逛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看,走得那么快,都流汗了。回头又该嚷嚷不舒服了。”说着,贾母又用手拿了绢子轻轻擦去黛玉鬓角的汗水。
黛玉娇笑道:“老祖宗看你说的,不过是因为外头有些日头,我也穿得多了些。再说我如今比先前好了许多,也没那么娇弱了。”贾母宠溺的看着黛玉,笑道:“你这孩子,虽说如此,平日自己也该当心些才是。”黛玉笑着答应了。贾母又道:“只怕是里头也湿了,你快去换件衣裳吧。”
一时黛玉换了衣裳出来,却是条银红色的裙子,越发显得飘逸。贾母仔细看了看,赞赏的道:“越发俊了,你原该多穿这样鲜艳些的衣裳。”黛玉一笑,也不答言,便又去看贾母的药是不是煎好了。
到了晚上,黛玉回到自己房中,紫鹃、青萧留在这里服侍。黛玉见紫鹃屡屡欲言又止,知她必有事情要说,便问:“紫鹃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紫鹃犹豫着道:“姑娘,我说了你可不要多心啊。”黛玉笑道:“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多心呢?”
紫鹃想了想方问:“姑娘,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黛玉一怔,嗔道:“你作死啊,说出这话来。”却是不觉红了脸,想了想方又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话来。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紫鹃忙道:“也没有旁人问。只是今儿老太太问这几日姑娘怎么好象有些恍惚。”黛玉急道:“你是怎么回的?”紫鹃道:“姑娘别急。我只说姑娘因为惦记着老太太的病,才有些精神不济的。”
黛玉听了这才放心。紫鹃又道:“只是姑娘,我也正想着问你呢?是不是真有惦着的人了?”青萧在一旁听着,忍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紫鹃道:“你笑什么?”青萧笑着道:“紫鹃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装啊。难道你真看不出来?”紫鹃忙问:“怎么?”黛玉叫了声:“青萧,看你胡说。”青萧却不理她,只是笑着道:“姐姐忘了北静王了吗?”紫鹃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