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船远去,众人方才依依不舍的回来。只水溶带了宝玉、贾环一同送至南海方才回来。
却说黛玉也送到渡口,见探春远去,又是伤心又是替她高兴。一路回来便都默默不语。紫鹃等知道她必是伤感探春远嫁,便劝道:“姑娘快别这样。三姑娘也算找着好人家了。您该替她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伤起心来了呢?”
黛玉叹道:“前不久才送了凤姐姐远行,如今又是三妹妹。从前姐妹们相伴何等热闹,如今只剩得我一个孤鬼似的。”
“不是还有四姑娘吗?还有云姑娘也嫁得不远,姑娘若是想她了,就让人去请,再没有不来的。”紫鹃笑着劝道。
“哎,我只是觉得从前姐妹们一处倒不觉得,如今离开了,我倒是分外想她们。”黛玉叹道。
“只怕姑娘不是在想三姑娘,是在想王爷了吧!”雪雁打趣道:“王爷此时不知到了哪里?不知几时才能回转?”
黛玉嗔道:“你们再不能说正经的了,只顾着来笑我。”一时又道:“我们先到老太太那里坐坐吧。只怕三妹妹这一走,老太太必定伤心。”
到了贾母这里,见李纨、凤姐仍在这里凑趣,见她来了,凤姐笑道:“又来一个了。老太太你看,我们这里这么些人,还抵不上三妹妹一个吗?老祖宗可不能再伤心了。”
贾母笑道:“你看看,我何时伤心了。只不过她从小儿就没离开过家,如今乍一离开有些难受罢了。”
“老祖宗且别忙着难受。如今三妹妹嫁了个国主夫君,赶明儿回来省亲,或许就抱着个太子重外孙儿回来呢。到那时老祖宗笑都拢不了嘴了呢。”凤姐打趣道。众人都笑着道:“都是老祖宗才有这样大的福分。”
凤姐又对黛玉道:“如今三妹妹也嫁了,你倒是几时嫁啊?我们可早就预备你的嫁妆。这不也正好了,先挪给三妹妹了。再下去,或许又该挪给四妹妹了,那时你可别嫌嫁妆少!”
“你看看这人,不留你妹妹在家多住些时日就罢了,还催着她嫁?”贾母笑骂道,又揽了黛玉在怀里:“你别担心,有我呢。少什么我给你添上。”
凤姐笑道:“老祖宗错怪我了。依我说还巴不得林妹妹多在家些日子。我没事也好过去蹭些吃的。”说着看了众人一眼,忍住笑道:“我只是担心北静王。成天宫里、衙门、王府、郡主府的跑,岂不累坏了身子?”说着自己掌不住也笑了。
黛玉气道:“这二嫂子贫嘴贱舌的就会讨人厌。”贾母拍着黛玉的背道:“我看你的日子也近了。前儿太妃还说等开了春就放定。不过还好,你还近些,见面也容易些。”
凤姐叹道:“哎,我们家出了这么些人,赶明儿我们巧姐还不知要嫁个什么样的?”
贾母笑道:“你也是个有福的,说不定也找个王爷女婿也未必。”
“那可托老祖宗的福了。果真这样,我可要天天烧香还愿了。”凤姐笑道。
李纨道:“你们看看,她可就巴不得赶紧找个女婿了!”贾母见她们这样说笑,方才好些,慢慢也将离情别绪抛开了些去。因见宝钗不在这里,便问:“宝钗这些日子可好?这几日家里事忙,我也没顾上她。也没看见她?”
李纨忙回道:“宝妹妹还好。今儿因为身子有些不适,故此没有出来。”
贾母忙道:“请了医生没有?可有什么要紧?”
“昨起我就打发人请了医生来。今日因为送三妹妹出门,也没来得及过去看看。只怕医生也瞧过了。”李纨忙道。
“这就好。”贾母点点头道:“如今正是要紧时候,出不得一丝差错。”想了想又对李纨道:“你等会子也该过去看看,看医生怎么说。别让人说我们顾着这个顾不了那个。”
李纨连忙答应着。到了外头,恰好有婆子带着那请来的太医过来。李纨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那太医悄悄和李纨说了,李纨大惊,揣摩自己做不得主,只得带了太医来见贾母。
却说李纨见事情重大,不敢作主,便忙带了太医来见贾母,黛玉、惜春等忙都回避了,先去李纨那里坐坐。因那太医原是素日常来的,贾母便也不客气,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请太医直说,不必避讳。”那太医有些犹豫着道:“依晚生愚见,二少奶奶这身孕有些难办。”
贾母大惊,忙道:“此话怎讲?”那太医道:“二少奶奶脉象有些不稳,按理她身子还算强健,不该出此状况才是。”
“那依太医之见,该是因何而起?”贾母连忙追问。
“少奶奶这情况倒象是受胎后服滑胎药物所致。”那太医犹豫了好些时候这才说道:“也不知是否晚生看错,我只说说罢了,老太太还是另请名医诊治才是。或许晚生学艺不精有所误诊也未可知。”
贾母大惊,想这太医是素日请的,料想不会拿话来搪塞自己,忙问:“太医太谦逊了。您只说如今可有大碍没有?”
那太医忙道:“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大碍。只是怕腹中胎儿早有损伤,就算是勉强生下来,也只怕是个废人。”
“什么?”贾母大为惊恼连忙又问:“那如今可如何是好?”
“依晚生之见,还是索性将胎打下为好。”那太医小心翼翼地道:“要不老太太还是再请几位大夫来看看,再作打算如何?”
贾母又惊又怒,再仔细想了想,只得无奈地道:“那有劳太医了。只是这事,还请太医不要……”
话未说完,那太医忙道:“老太太放心,我们医家本色,必不会随便乱说的。”贾母又令李纨将太医送了出去。又忙让人把王夫人找来,将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王夫人也是大惊失色,忙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别是那太医诊错了吧。”
“既然你这样说,也好,我们就另请几位大夫过来看看。”贾母想了想道:“寻常医生只怕没什么用,我看依旧在太医院请几位太医过来看看吧。”王夫人忙说好。
黛玉等见太医走了,也都又过来看看。因听贾母道:“我们家不知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说着竟流下泪来。黛玉不忍见贾母伤心,忙道:“老太太别太担心的,只怕是大夫一时看错也有的。”
贾母叹道:“虽然这样。只是如今我们家再去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只怕也请不到更好的。就连原先来的,也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才肯直说。如今就算是别人看了出来,也恐不肯明说,只拿话敷衍我们也是有的。”
王夫人也在一旁发愁。黛玉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老太太、太太先打发人去请几个京城中的名医过来看看。我再请北静王推荐位太医过来,如何?”
贾母一听喜道:“这样很好。只是又要麻烦你了。”
黛玉笑道:“老太太怎么这样说?也太见外了。”王夫人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黛玉竟肯主动提出托北静王出面。”
回到家中,黛玉忙让一青萧去告诉北静王。青萧有些不高兴的道:“姑娘很不该管她们的事,那薛宝钗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哼,我还想找点事呢。真有什么事的话还省得我们动手。”
“快别胡说了。”黛玉忙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忍看着老太太伤心,不是吗?”
青萧嘟了嘴道:“姑娘就是心软。”说归说,还是立时就去了。
彩卉听黛玉说了,想了想笑道:“那太医说的只怕没错。或许正是有人给她下药了。”
“什么?你知道此事?”黛玉大惊。
“我也是猜的。”彩卉笑着道:“那薛宝钗只次三番加害姑娘,我们早就查她了。一查您猜怎么着?她竟和忠顺王关系非浅。我们多次看见她从忠顺王府出来,后来王爷一还亲眼看见忠顺王府的人称她为宝姨娘。”
“竟有此事!”黛玉道:“你们查她我倒是从未听说?”
“原想告诉姑娘的,又怕姑娘心烦,因此我们只是告诉了王爷。”彩卉忙道。
“这也罢了,我们也不必声张,只看看再说吧。”黛玉想了想道。
果然第二日水溶便让人拿了自己的名贴,请了太医院的上官院判过来。此时,宝玉、贾环也已经回来。贾琏又请了京中名医过来就诊。也有几位说,必是吃了滑胎药所致,只是到底是何药物却不得而知。贾母、王夫人大为生气,忽听上官院判来了,连忙出来迎接。黛玉此时也遣了彩卉、青萧过来看着。
上官院判看了一回,捻着胡子道:“少奶奶此症乃有人下药所致。下药时间应在半月之前。”
贾母连忙问道:“是什么药?”
上官院判道:“此药名‘弱水三千’,最是难得,寻常人家只怕没有。”
“‘弱水三千’?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名字?”贾母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