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刻的我正坐在从萧山到广州的飞机上。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在我耳朵堵起来的同时,我也知道,新的生活也将开始。
坐在我身旁的女人试图教会自己的儿子吞口水来缓解耳堵,但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还是那小孩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小孩始终因为耳堵大吵大闹。女人可能觉得小孩子的吵闹会影响到我。(我确实蛮困扰。)对我歉意的笑了笑。
“小孩子自然会懂的,不用刻意教。”
我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态度,其实我已经发现小孩子长时间的吵闹,已经引来周围乘客不耐烦的目光,要不是我坐在她身边,相信我也是那一群人中的一个了。
半小时以来,那小孩虽然停止了括噪,但还是在小声的抽泣,我实在心烦,也不想再受那女人歉意的目光,索性带上耳机,看着窗外,尽可能远离这些让我心烦的东西。
“杭州雾霾又严重了,打球都看不到了,看来我要弄个荧光球来打了。”
百无聊赖翻看短信,看见了大学死党大肿昨天给我发的信息。
“哪有这么夸张!”
当时我是这么回的。
我看了看窗外如棉花糖一样的云,突然很有理有据的怀疑那些雾霾是不是现在离我不到一百米的云喜欢我们在它身体里钻来钻去,索性降到陆地上让更多的人,车辆在它身体里穿行?那这可真是耐不住寂寞的云啊。
“真是荒唐,我简直可以写小说了!”我打了个激灵,立刻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自嘲了一下。人真是奇怪的东西,小时候大人对自己的奇怪想法为荣,声称聪明,富有想象力;现在却是不用他们否定,自己都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幼稚。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女人的手肘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摘下耳机,看到她那边,只见她手忙脚乱地帮小孩穿上外套,然后抱起来急匆匆地往厕所方向跑。看来是小孩子要上厕所了,看这女人手忙脚乱的样子,估摸着也是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妈妈。
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陈冲,家里长辈叫我冲,而朋友们却叫我色狼,原因不详。
我和大多数**丝青年一样,长得不高不帅,没有能让铁树开花的好文采,没有先人一步的商业头脑。有的只是慢慢被淹没的梦想,有的只是渐渐被名利熏心的内在和越来越成熟的外在。我也有着挖泥巴流鼻涕的童年,青春期加青春痘爆发的初高中叛逆岁月,颓废而又自比天高的大学生活,然后毕业时被现实狠狠的在后脑来了一铲子,还看着他满脸挑衅的笑容的同时又得跟他阿谀奉承。现在,我得捂着后脑勺的伤口,去广州姐夫的店帮忙,然后继续被敲,这或许就是长大后的无奈,你就得撑起这个家。
就在我故作忧郁,嗟叹人生的时候,那女人和小孩从厕所回来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又是一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让那小鬼消停会!”我恶狠狠的想,但是我还是对女人报以友善的微笑,并还帮她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强装开心的对小孩子做了个自认为很俏皮可爱的鬼脸,不料那小鬼做出了一副要呕吐的表情扭过头去。
我X!这死小鬼!我强忍着把那小鬼扔下去的冲动,对女人善意的说了下:“您孩子是不是有点晕机?”
“我家宝宝不晕机的,呵呵。”一把利剑从她嘴巴里飞出插进我心里。
呵呵你祖宗!我戴上耳机,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还不如酝酿下睡意,我估计着还有一个小时,得好好睡一觉。
伴随着Em节奏感十足的说唱,夹杂着小孩的哭声,我慢慢的……不对!小孩的哭声?!我转过头,看见那小鬼又在哭,他妈不停低声安慰着。
这觉八成睡不着了,我恨恨的想到。随即而来强烈的下坠感,让我没来得及做准备,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快从喉咙喷射出来了,都怪这小鬼,让我心力交瘁。
这让我想起了大学班长养的那条丑到极点的斗牛犬,名为打啵(double),它真是对得起它的名字,确实够二,每每见到那只狗,我都忍不住踹它一脚,因为它老盯着我手上的瓶子叫唤,这让我很不爽,虽说和小孩哭没什么关联,但我还是联想到了一起,就是这样没由来的厌恶,我都有想叫这小鬼为double的冲动了。
“嘭”
飞机落地就像开车从马路牙子下来的感觉一样,也就证明广州白云机场到了,待到飞机停稳,我起身把包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发现那小鬼还在嗷嗷大哭,我忍不住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说。
“我们不应该流泪,你也是,因为那对内心来说,等于是身体的败北。那只是证明了我们拥有心这件事,根本就是多余的。”
小鬼似懂非懂看着我,也停止了哭泣。我对他笑了笑背上包转身离去,发现我说道理还是蛮有一套的,我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我X,你听到那吊丝说的什么吗?好装X啊!”
“现在九零后真不得了,说话真是有花有叶的。”
身后议论纷纷。
…………
我脚下一踉跄,还是走出去了,到了出口,感受着广州暖暖的微风,看着忙碌的人群,一阵感慨。
“新的地点,新的生活啊!”我嚎了一声,感觉是这么豪迈。路边的人看我像看神经病一样慌忙走开。
我不在乎的笑了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姐夫或者谁来接我,却发现手机因为没电开不了机!刚刚的豪迈和斗志瞬间被冲散,转过来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我的装X,对我的小小一惩罚。
这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坐车钱也不够,这不是要我命吗!难道要我找警察送我过去?!还是一路要饭要过去?心里闪过的N条方案直接pass,一阵凉意窜上我的心头,心里不住一阵悲凉。
真该死,才来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老天,你是非要死里整我吗?
广州白云机场,A2出口。我坐在行李箱上,看着一个个乘客被接走或者打的走,我摸了摸仅剩15块的口袋,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烟,利群。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利群,让心灵去旅行!”
利群的广告在我脑海中闪过去,还有广告里那个坐火车的二愣子也在冲我微笑。
“你还有火车坐看风景,我现在有个鸟心情看风景!”我恶狠狠的点着了烟,感觉我就在烧那广告里的二愣子。
“靓仔。”
我身后被拍了一下,我警惕的往后看,发现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略胖,小眼睛,露着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对我笑的男人。他拉了拉身上的杂牌西装,脚上套了双不知道擦了多少遍的皮鞋(都有点擦掉皮了的感觉),递给我一张名片。
“广州……幸福花……五金营销公司……总经理……吴轻松?”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和我印象中那些经理形象八竿子打不着的吴轻松,还有,卖五金的为什么要取幸福花这么带有婚介所特色的名字啊。
“系啊系啊,我系这家公司的经理,靓仔看你是南下来打工的吧?”吴经理笑呵呵的凑过来,见我没说话,以为我默认了,便又张了嘴。
“靓仔,你打工一年能挣多少?5万顶多了吧?还累死累活,看你长得挺灵气的,这样吧,我介绍你到我公司,不出一年,一定开上法拉利,住上小独栋!”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见我不相信他那鬼话,反而更来劲了。
“靓仔你别不信啦,只要你买了我们公司产品,然后卖给别人,发展下线,那个差价就够你爽啦!呐,这是张主任,在这片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前是搞房地产的,由于不满足现状,被我邀请到这个行业来,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
这吴经理从边上拉来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那男人努力挺了挺那根本不存在的啤酒肚,装作一副成功人士俯视着我。
我算是清楚了,我八成,哦不,百分百是遇上传说中的传销组织了!碰上这档子事儿,我没有害怕,反而挺兴奋的,装作一副很有兴趣的要他说下去,那吴经理也是止不住的话匣子。
到最后我发现他的脸皮比火砖头还要厚,一直在胡说八道,脱鞋说成是开宝马,洗脸说成是住别墅,还说这是国家的行为,是国家要求他们这样来做,这个行业是某某国家领导人从国外引进来的,什么准备立法了!还说你能接触到这个行业是你的荣幸!还说,你现在就是放一百几十万在我们面前,我们看都不看一眼!监视被骗新来的,说成是你到另外个城市,怕你不熟悉出什么意外,来保护你!他们不敢骗本地人说成是让本地人做是把钱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被派出所抓,说成是宏观调控,进去改善伙食,不让发展得太快,这么赚钱的行业,吓跑胆小的人来做,否则人人来做,中国就乱了!他还说,中国发展这么快,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个行业存在等等!
“哈哈,这让习总听到,他还得感谢你们对中国经济的提升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这吴经理有点误入歧途了,要是去说相声,凭这嘴皮子和指鹿为马的功力,那郭德纲拍着马屁股都追不上。
我踩灭了第三根烟屁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自身都难保,怎么去姐夫那边都不知道,还有心思听你在这讲发财之道?就在我愁眉莫展的时候,我看见还在那滔滔不绝的吴经理,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吴经理,我发现我很有兴趣,我也想发财!可是我手机没电了,我身上钱也不够,可否借你的手机给我向家里要点?”
吴经理有点迟疑,直到我左手摇着没电手机和右手的银行卡,他立刻眉开眼笑,从兜里掏出一只山寨iPhone递给我,喜笑颜开的拍了拍我肩膀,随后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恭喜你啦,世界上又诞生了一个百万富翁啦!”
我赶紧按了我妈的手机号,用方言和她说了来龙去脉,叫她让在店里的表哥速度接我来,沟通完后,我把手机还给吴经理,并对他做出了个胜利的手势,吴经理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勾住我的肩膀。
“我们大家庭又多出了一个新成员!走,我们回家吧!”他已经把去他公司改成回家了,这样可不行,进去就真的出不来了!我谎称等下我一个亲戚也过来,也要加入这个大家庭。
“哦!很好很好,小陈你刚来就已经掌握了成功的秘诀了!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
吴经理表示很欣慰。
于是乎,我就抽烟,听那吴经理满嘴跑火车,等待着我救星到来。
“嘀嘀”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辆马自达商务车停在离我一百米不到的地方,我看见我表哥硕大的脑袋从车窗钻出来,冲我嚷嚷,我仿佛落水将死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我感觉我眼睛都冒绿光了。
“吴经理,我表哥来了,我过去叫他过来。”我对吴经理说道。吴经理欣慰的伸手示意让我过去,我立马提着箱子,背上包,往车方向飞奔,把包扔上后座,立刻坐上车,为逃离这魔窟长出一口气。
开走后,我回头看到吴经理等人呆呆站那,我忽然对这样欺骗他们感情有点良心过不去,一帮做发财梦的疯子,虽说坑害了许多家庭,但都是心甘情愿,说是谁的错,大概是心中的贪念,和对有钱人生活的向往吧。
“怎么样,来广州什么感觉。”表哥递给我一根烟。
“我X,比家里热多了。”我接过烟,点着。
表哥浮夸的笑了笑。
“刚刚和你站一起的人是谁?”
“他是……”我又回头看了看,“他是个口才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