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起了个大早,昨晚她睡得不太好。
杀父仇人就睡在几丈开外,她哪里还睡得好。坐在梳妆镜前略施薄粉,阮筝打开柜子开始挑衣服。她就穿了身丝质的薄绸睡衣,头发松松地散落在肩膀上,露出一大半片香肩。睡裙不长,只到膝盖部分,她那两条修长白皙的小腿也就这么露在了外面。
徐启琛睡眼惺忪地从书房出来时,正巧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阮筝大方地回头冲他打了声招呼,徐启琛依旧睁不开眼睛,胡乱回了一句就钻进了卫生间刷牙。
这就是找个gay当未婚夫的好处。阮筝这么想,作为被动的一方,徐启琛在她眼里基本上就是个闺蜜。他跟她的女性朋友没什么分别,就算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最多也就皱着眉头跟她说一句:“姐,穿点衣服吧,当心着凉。”
如果徐启琛不是徐天颂的儿子,阮筝其实很愿意把他当作知心好友。毕竟他拥有闺蜜的功能可又兼具男人的体力,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人选。
两人快速地洗漱完毕,换上各自精心挑选的正装,下楼去见徐天颂。作为青膺帮的创始人,徐天颂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以前是情况不允许,经常半夜就得拿枪冲出去拼杀。后来条件好了,他年纪也大了,生活变得很有规律。每天早上晨跑一小时,或是游泳两小时,几乎没什么事情能打乱他的计划。
这天因为知道徐启琛小“夫妻”要来见他,于是他特意留在家里,只是在泳池里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儿,游是正兴起时这两人才姗姗来迟。
于是他就这么湿漉漉地趴在泳池边儿上,一点上来的打算都没有。阮筝到底年轻,看着这样的情景,眼睛有点不知往哪里放,只能假装看室内泳池的装潢,尽量不将视线落到水中那个男人身上。
徐启琛不是天生的演员,面对父亲时有些唯唯喏喏,又因为心虚,一开口竟有些结巴:“爸、爸爸……”
徐天颂抬眼看他,目光看似平静实则透着凌厉。
徐启琛更紧张了,张了几次嘴都没把话说出来。阮筝有些替他着急,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暗中给他打气。像是受到了鼓励,徐启琛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在美国的学业还没有结束,这次是请假回来的,我想明天回去继续上课。”
徐天颂:“那阮筝呢?”
阮筝的视线正落在远处的一片休息区域,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赶紧敛神静气:“我已经毕业了,不打算再回美国了,我想留在国内发展。”
“那你们岂不是要两地分居?新婚夫妇最忌年少离别。”
徐启琛哑口无言,他准备的问题里没有这一条,应该说他压根就没想过父亲会问他些什么。阮筝见他这样,只能代为回答:“不会的,我跟阿琛感情很好,只是暂时分开几个月罢了。等到了假期他还会回来,我们又可以再见面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们每天还可以视频聊天。”
她本想说可以微信,后来想想算了。徐天颂这种老古董大概是不懂这种年轻时髦的玩意儿的。
徐天颂低头沉思片刻:“其实你美国那个学不上也罢,不如回来……”
“爸爸,我要上的,我不想半途而废。”
徐启琛过于急躁的回答似乎引起了徐天颂的怀疑,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儿子。室内泳池光线不是太亮,没开灯,全靠整片落地玻璃墙透出外头的阳光。徐天颂整个人处在背光中,侧脸的线条与阴影融为一体,更显得一双眼睛透着夺人的光彩。
他慢悠悠地开口:“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
徐启琛是典型的富二代,从小不学无术最厌烦读书。送他去美国也是权宜之计,以他的破成绩,国内无论哪个名牌大学都不会收他,勉强塞进去也会惹人笑话。
父亲的话让徐启琛有些脸红,但为了远在美国心爱的男人,他还是鼓起勇气解释道:“我想拿到这个学业,不想让您再失望了。而且我也答应小筝了,我会好好学的,这是我给她的礼物。”
“呵呵,你这一学位送两份礼,倒是算得很精。”徐天颂一面说着,一面双手撑在泳池边缘一用力,甩着一身水就上了岸。他身上的皮肤比脸上更白,近乎于透明的颜色。透明的水珠一串串从身上滚落下来,被玻璃外射进来的阳光一照,闪着细微的光芒。
他就这么大喇喇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完全不在意阮筝是他准儿媳妇的身份。阮筝没料到他会突然从水里出来,视线没来得及调开,无意中看到了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和清晰的人鱼线。
本来看他的脸以为他就是个白面书生,一直到瞥见他半裸的身体,阮筝才意识到这人曾是个黑道老大的事实。
精悍、强壮,浑身充满了力量,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事实上徐天颂压根儿也没读过几天书,从小父母双亡的小混混,哪里有钱去读书。要不是他长得足够漂亮,心肠也足够狠硬,现在大概早就死得连骨头都好去打鼓了。
徐启琛握着阮筝的手开始渗汗了。阮筝扫他一眼,觉得他还没有自己镇定。她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跟徐天颂解释,语句还没组织好,就见对方已经披了身浴袍直接向外面走去。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清晰地在室内泳池里回荡。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当课,打断你的腿!”
有那么一瞬间,阮筝心里坚定的决定居然有些许的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来徐家的决定是否正确,徐天颂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当然知道,可是这么的不好对付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一场硬仗,更可怕的是她已经深陷其中,无路可退。
徐启琛完全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欢心喜地地打电话让人给他订明天最早一班飞美国的飞机,挂了电话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阮筝笑笑:“不好意思阮姐,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关系。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
徐启琛又有些苦恼,他本来想今天一次性全说了的,没想到父亲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将自己完全镇住了,短时间内徐启琛没这个勇气再去碰钉子了。
他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阮姐,明天上飞机前我一定说。”
阮筝微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一言为定。”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阮筝再也没见过徐天颂。他是大忙人,青膺现在是上市公司,他是集团的董事长,每天有签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等着见他的人从城市的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
这两年青膺迅速向外扩张,已经不满足于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小打小闹了。这次在S市开分公司就是青膺立足内地市场的一个重量级举措。一系列后续行动正要展开,买地、投资、建楼、出售,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打通的关卡也很多。
在这个时候替自己的独子举行一场订婚典礼,或许是拓展人脉进行社交最好的办法。徐天颂从不做亏本买卖,阮筝再次体会到了这一点。
徐天颂不在家,阮筝也没乱跑,本想窝在房间里看会儿书,却被打包行李的徐启琛吵得不行,索性拿了书出去,在院子里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待了一下午。
第二天一大早,阮筝被迫早起,送徐启琛去机场。听说以前从不送机的徐天颂这次一反常态,竟也装模作样地陪着一起前往机场。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前行,车里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徐启琛搭过无数次飞机,对流程已相当熟悉。他托运了行李,换好了登机牌,提着手提行李到了出发口,转过头来的时候表情有几分纠结。
已经要出发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阮筝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这表情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开口。
“爸……”
“进去吧,道别的话就不要说了。”徐天颂看了儿子一眼,转身要走。
徐启琛急了,赶紧叫住他:“爸,小筝就托你照顾了。”
徐天颂皱着眉头看了两人一眼,不置可否。徐启琛抓紧机会又补了一句:“爸,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小筝在公司找个工作,让她学点东西,不过……”说到这里,他看了阮筝一眼,想起了她之前嘱咐自己的话,“……别让她太累着了。”
如此简单的一番话,徐启琛却说得后背冷汗直流。说完之后他也不敢看父亲一眼,灰溜溜地就想要跑。
徐天颂却开口叫住了他:“你的女人我会看着办的。既然一走几个月,你多少得对人家有点表示吧。”
徐启琛一脸不解地望着父亲,阮筝略一琢磨,刚品出点味儿来,就听徐天颂又说道:“你们新婚燕尔的,不得学老外来个kiss goodbye什么。就这么走了,你让人家小姑娘心里怎么想?”
徐启琛完全傻眼。他极其渴望逃离这里,就是担心父亲要他跟阮筝真的做点什么。如果他一直留在国内,说不定还没结婚就会被逼着生孙子给他老人家玩了。没想到,临了还是没逃过,当众接吻什么的他哪里做得出来。
可徐天颂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徐启琛进退两难,唯有一脸无助地望向阮筝。
阮筝心里不禁冷笑两声,转头冲徐天颂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快步上前,微微踮起脚尖,吻住了徐启琛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