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相见欢。修罗古剑难,黑风寨,晓月斑。龙牙虎翼阴折起,寒光无力承影残。
问苍天,问沧海。何日破晓出?思无极,小蛮山。应见苍穹霾风过,哀鸿不剩乘霄汉。
长魂千万里,最轻坡。”
檀隐不停念叨这句歌谣,渐渐与脑海里的词重合。
她的身体渐渐散发出皎如白月的光芒,刺透黑暗,却不过分的吞噬,而是与黑暗共存,不争不让。
婆稚震惊无比的看着她,消失在了她的识海当中。
当他的头颅再次扬起的时候,当他的腿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当他的拳头再次握起来的时候,他的灵魂已经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了,他身上打上了太阴的烙印,成为了月亮的奴仆。
天生神力的他在这一刻无所畏惧,战神的血液再一次热血沸腾!
他嘶吼着与四条双头龙争鸣对抗,在亿万年的尘封等待中发出了第一声不甘的呐喊!
凭什么!一介战神被锁进阵中尘封不见光明!
凭什么!一族之主痛失子民后还要卑躬屈膝!
凭什么!一个统帅失去军旗后还要承受地狱般的折磨!
他不服!他不服!
千千万年,追溯到亘古洪荒那场令天地失色宇宙巨变的巨木之战,他三头六臂,顶天立地,手中的三把巨刀,上砍天穹,下斩地龙,无所顾忌,无法无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悍然立足天地之间,神魂游具宇宙之巅,当之无愧的地之霸主,何以流落至此,龙困浅滩!
一道接着一道的白月光从檀隐脚底呈螺旋状缓缓升起,而后注入她身后——那具足令天地失色的巨大躯体!
他的眼睛不再是一团浑浊!里面熊熊燃烧的是不灭的坚强意志!
他不再甘于做一个遗落尘埃的战将!
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的四肢,他的躯干,无一不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区区几条锁链,区区的一个阵法,就想让他永远留在这里?不可能!
一道红光自他身体爆射而出!将他的身体炸的皮开肉绽!
锁链陡然变成一条又一条咬尾相连的蛟龙将他的肢体愈发的扣紧!
脖子里的那条更是在他的身体里缠住了他的心脏,不住的勒紧,它们亦在无声的告诉他,没门儿!
这一刻,檀隐似乎再一次听到了那迟缓的心跳声,砰,砰,砰……
她没有恐惧,没有惊异,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她像是一具傀儡,面无表情的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两条白龙从她眼睛一跃而出,欢快的奔向了情况危急的婆稚。
参天巨柱上的四条双头龙按捺不住地从柱子上飞出,尾巴倏然缠向了两条奔腾的白龙!
无极剑更是欢快无比,似是看到了最亲切的家人,围着渐渐升空的檀隐绕体一圈,噌地跃到空中,与两条白龙并肩作战!
四条双头龙,两条白龙,一柄通体流光的无极剑,抵死相缠,你追我赶,战斗剧烈,光芒四射!
婆稚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神采,像是一种缅怀,他似乎看到了巨木之战中众神厮杀不尽惨绝人寰的倒影,又像是看到了天崩地裂之际,照亮战场的曙光。
他像是抓住了一些什么,却又在追逐中失去了踪影。
他看到,那两条巨龙,正是与那曙光一样的颜色。
地表裂开了,无数红色的火舌将人吞噬,它们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把所有的神明卷入了地火之中,无一幸免。
婆稚的眼中燃起了希望,却又归于沉寂。
巨木之战何等壮烈,他竟能苟活至今,不知那群自以为是的神明是否也像他一样捆缚于地底之下?
他的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战意,他没死!他们肯定也没死,巨木之战虎头蛇尾,他一定要把那群鸡鸣狗盗之辈一个个挖出来一个个杀死!给巨木之战一个最好的结局!
一条又一条的蛟龙缠满全身,誓要将他撕毁殆尽!
他睥睨一切的眼神浅浅掠过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在他成名之际,它们的祖宗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玩儿泥巴呢!
一股强大的杀伐之气从心肺之中喷涌而出,刹那间奔腾四射流出体外,将缠缚着他的数不清的蛟龙震为齑粉,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细小的黑色绳索,他轻蔑的目光一扫,聚集身体里全部的杀伐之气揉成一团巨大的黑色气体,像自爆一样引爆了黑色气体!
“轰——”
“轰隆隆——”
本是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间黑云翻滚,一道道或粗如婴儿拳头或细如绣花针脚的雷电纷涌沓来,将本就不高的蟠桃山及就近的山脉一带劈成了焦炭。
隐有窥得天机的大能看到,那雷火交加之地,一道雾蒙蒙的光线似乎从那地底迸射而出,极速掠过泾渭分明的乌云与晴空,急急朝那西方而去。
……
悦民客栈。
一家在世俗界极其寻常的客栈,仅仅三层的小楼,在林立的各大门面中显得有些平淡,客流量也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大门面。
二楼的窗子静开半扇,有袅袅的香气飘出,路过楼下的人各个心旷神怡,精神抖擞。
窗内是个雅间,分内室、外厅两间,却又别出心裁的用了一串玛瑙珠帘隔出了一方狭小空间,置了一张矮几和两个软垫。
此时矮几上正放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子,上面的壶里正煮着茶水,汩汩的冒着热气。
矮几前坐着一个着着天水之青衣衫的男子,墨发如瀑,用丝带浅浅绑着,眉目如画,俊逸出尘。
桌上摆了两只青花茶盏,却只坐了他一人。
“先生,比目回来了。”
茶壶的热气婷婷袅袅,香味浓郁,晕湿了那人的眉眼。
他轻轻转动茶盏,徐徐吹过青水上漂浮的茶叶,声音如远山般飘渺,“让他歇两天,这回你去。”
“遵命!”重明拱手行了一礼,悄然退出了门外。
窗开半扇,茶烧半盏。
执杯远望之人舍玄机先生其谁?
一阵风过,香飘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