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了一下,肖明艳不在,她的助手米芬在打电话。高金叶正翻看手中的资料,很忙碌的样子,顾雯也不在。乐乐刚从茶水间打水出来,何彩彩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冲我笑,眼神里透出几分别样的意味,似乎有话对我说。
我看着紧闭的主编辑室,正想问问她杨子超是不是在,便拿了文件夹将我打印好的文稿放好,向她走去。
何彩彩似笑非笑地睨着我:“钟欣,你是真的不把我那天说的话放在心中呀?人家可不像你,各路关节都打通了。”
“什么关节?”我顺口问,问完就想起何彩彩在说升职的事,看来她这两天就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
我不感兴趣地道:“还不定有那么一个职位空缺,现在去活动是不是太早?”
“你真是,”何彩彩受不了地看我一眼,“钟欣,你是淡泊呢还是傻呀?等到职位空缺下来再活动?那黄花菜都凉了,什么事不都有个未雨绸缪吗?”
我笑着接受她的说法,说道:“你说的是,但我这两天不是在忙着吗?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好,光活动下来也不能服众是不是?”
说实话,不是我对这个职位不感兴趣,也不是我淡泊,身在职场,哪里会不想晋升,有晋升的机会又有谁愿意看着它白白地溜走?我虽然不愿刻意去算计一些事情,但是,也还没淡泊到这程度。可是论到活动,论到找关系,这点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顾雯、肖明艳相比,即使何彩彩,在这方面也比我强。
何彩彩说:“你这两天没来,你知道人家都在做什么吗?”她对着顾雯座位的方向努努嘴,脸上的神色又是不屑又是厌恶。
我笑了笑,顾雯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娱乐版块接触的有影响力的人也不少,再说她张扬的性格怎么能明知道有机会而不活动呢?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何彩彩、肖明艳,我就不信她们暗中没有努力,没有疏通关系,不过她俩懂得隐晦,在办公室里神色一如平常,不像顾雯这么张扬而已。
不想让何彩彩以为我故作清高,我随口应了句:“在做什么?她似乎对这次的晋升志在必得。但我总在想,杨子超是否晋升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高层对人事的任命一向搞得这么神秘,不过杨子超占绝对优势了,不会有什么悬念的。”何彩彩瞟了一眼我的文件夹,问道,“你要去找杨子超?”
我说:“是呀,不等他拍板,我这个五一长假就不会好过了。杨子超有没有出去?”
何彩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在办公室。”
“哦,那我先去找他,回头再聊!”我拿起文件夹,向杨子超办公室走。
“钟欣……”
她的声音有些特别,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我回过头,她已经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呀。对了钟欣,五一长假准备去哪里玩?”
“哦,我一个同学结婚,我得赶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你要回家呀?”何彩彩凑近些,小声道,“也许五一过后,人事调令就下来了呢?”
我耸耸肩笑道:“那没办法,我自从来广州,还没和以前的同学们聚过,也没回过家,这次回去,能见到很多同学呢!”
她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最后她摇了摇头:“钟欣,我不得不佩服你,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在意。你真的甘心以后被那小妖精踩在脚下呀?”
我冲她笑笑:“我先去和杨子超谈谈稿子的事,回头找你!”
走到主编办公室,我仍然能感觉何彩彩地目光落在我的背上,我回过头来,她冲我笑了笑,移开了目光。她的目光真奇怪,似乎有些期待,又似乎有些不安。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神秘兮兮的了?
我敲了敲门。
杨子超的声音说:“请进!”
门并没有锁,我只碰了一下就开了,我抬眼一看,不由怔了怔,顾雯在杨子超的办公室,杨子超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在一张纸笺上写着什么,顾雯站在他的身边,低头着,两人的头挨得很近,近到让人感觉暧昧的程度。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可门已开了,退是不能退了,我站在那里,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顾雯的目光盯着我,有点凶狠的味道,但又透出几分得意来。她是恼我破坏了她们的二人空间,却又在向我炫耀她与杨子超不同一般的关系。
这个眼神竟然让措手不及的我移开了目光。顾雯在杨子超的办公室,为什么何彩彩不告诉我?
我心中一动,顿时雪亮,何彩彩呀何彩彩,你果然高明,我知道你不服气顾雯,看不起她一直缠着杨子超,但又无法可施。见顾雯在杨子超办公室好久不出来,她好奇又不安,恰好我要去找杨子超谈稿子,所以她便不动声色,借我的手开了杨子超的门,知道顾雯和杨子超在里面做什么。
我虽然知道职场有些时候竞争很残酷,但没想到何彩彩竟然这样利用我,看来职场真的没有友谊,如果太相信同事,被卖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使我不参与那些明争暗斗,但身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卷入进去呢?
我定了定神,说道:“对不起!”
杨子超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一抬头,他注意到顾雯,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笺,他说:“这个方案你可以参考一下,当然,还是以你自己的意见为主,最后稿子准时交到我手上就行!”
顾雯已经站直了身子,很温柔亲热地道:“好的,你这个方案可帮我理清思路了,谢谢你,子超。”
杨子超道:“那你工作去吧,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
顾雯笑逐颜开地道:“那等你忙完了我再来找你!”她不等杨子超回答便向外走,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发出嘟嘟的声音,像一种张扬的笑声。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她冷冷地睨了我一眼。
杨子超问道:“钟欣,稿子杀青了?”
我走过去道:“是的,我已经E-mail了一份给你,这是打印出来的,你再看看!”
杨子超笑道:“真有效率呀,钟欣,我还在想你可能在七点以后才能给我呢!”
“为了过个好节,我自然应该早点给你。你拍板了我才安心呀!”
杨子超笑:“你做事我放心!行,咱俩讨论讨论。”
“这个,不必了吧,我把稿子放你这儿,你看过后给我意见,不行我再改!”顾雯的冷眼和何彩彩的借刀杀人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职场的潜规则,我厌倦于活在别人如刀的目光里,虽然我不怕,但是,那毕竟很麻烦,可以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杨子超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道:“也行。”
“那我先出去处理点事,我想过一个安心的五一。”我笑着,将文件夹放在他的待处理文件架上。
一走出杨子超的办公室,毫不意外地看到何彩彩远远地关注着这边,我看过去的时候,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我不想多说,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打了杯水回来,门开了,江图远的脸晒得发红,但却神采飞扬,拿着相机,大步走进来,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欣姐,你来啦,两天没见你了呢!”
我接过他的相机看了看,笑道:“哟,采了不少呢,收获不小呀!”
“那是,欣姐交待的任务,我这儿哪里敢打折扣呀!”
我笑着把相机递给他,说道:“辛苦了,明天五一,好好休息一下!”
江图远快乐地道:“有什么辛苦的,我就是走来走去,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看欣姐跑采访这么辛苦,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他的诚恳和热情感染了我,刚进入职场,他还保持着自己的本色,但这本色可以保持多久?也许不要多久,他也在这样一个看不见的旋涡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了。这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吗?
江图远处理照片去了,我点开了网页,漫无目的地点击。
MSN上,何彩彩发来消息。
“钟欣,对不起……”
我冷笑:“怎么了?”
“钟欣,我真是鬼使神差了,本来叫住你了,却没有说。我知道我不对,咱俩是什么交情呀,我怎么着也该告诉你,让你心里先有个思想准备的。但是我又想,你知道小妖精在他办公室,可能就不去了,我真不想看着那小妖精一直在他办公室做小动作。如果是为了私事,我自然也没这么八卦。但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妖精也一定不只为私人感情。我得罪过小妖精那么多次,她要晋升了我肯定不会好过。我宁愿晋升的是你,可是你又不是很热衷这件事,我就想借这个机会把你推到前面去吧。钟欣,我可把什么都说了,只希望你别生我的气。”
她的确是叫过我了,但到底理智战胜感情,只问我五一准备怎么过,她的这番话即使不完全是真心话,也不全是假话。我回他道:“这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彩彩,我没生气!”
其实也不能怪她,这样的时候使些小聪明无可厚非,只是那个对象是我我才会心中不舒服,但职场如战场,设身处地,也许,我也会这么做。
何彩彩发过来一个笑脸:“钟欣,你太善解人意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好意思,晚上我有安排!”
“不是吧?钟欣,你,不肯原谅我呀?”
“不是,彩彩,你别多心。下午过来的时候,就有朋友约定晚上吃饭了,下次吧,下次我们再聚!”
“哦,那好吧。钟欣,你可真的不要生我的气呀。”她说着发过来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冲她的座位看过去,见她正看着我,目光中的确有祈谅的意思,于是冲她点点头笑笑。她也笑了,在MSN道:“你得防着小妖精一点,她好像把你当成头号竞争对手呢。”
我笑笑:“没事,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时,杨子超办公室门开了,他拿着文件夹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顾雯本来漫不经心地在喝水,一见杨子超,顿时笑逐颜开。但杨子超经过她的桌子时,并没有停留,一直向我这边走来,顾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狠狠地盯住我。
杨子超把文件夹放在我桌上,笑道:“不错啊,钟欣,你这篇稿子实在太好了,好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选的切入点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很不错!我没什么意见,准备就这样排版付印了!”
一直以来,稿子若是拍板,他会用办公桌上的座机通知,或者叫我们去办公室。没料到这次他竟然亲自把文件夹拿出来,又当着满办公室人的面这样一通夸奖。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于我,是无上的殊荣,还是无尽的麻烦?我淡淡一笑,说:“那可以安心过节了!”
杨子超道:“嗯,继续努力!”说着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似乎颇有深意,然后走回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