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阶段,谈什么都避不开憧憬,谈什么都避不开向往,谈什么都避不开时刻准备着,此时,如果大谈特谈冷静,其实是非常非常多余的。
如果说有什么感怀,那必定是令自己迷失于亲手创建的渴望中;如果说有什么渴望,那必定是将自己囹圄在某个人的最深处。
若真是这样,那人们所说的抑制,所说的克服,无非是些无法付诸实际的虚拟辞藻。
当然,本来就是虚拟辞藻,所以,也没有必要付诸实际。
但是,如果能在极端抑制的过程中,平添几许类似希望的元素,那实在不啻为,跨越山谷的一道彩虹。
听了于万青对梁晨的询问,陆凡真地不知道该不该转头看看梁晨,不是不想看,只是这些天缓慢发生的一切,真地还有一些事情让他不确定。
但急切渴望去确定。
于是索性转过头,那梁晨正两眼直直盯着电脑屏幕,电脑还没开,屏幕是黑的,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能什么都没看。
实际上的确什么都没有看,这时的梁晨正脸红脖子粗呢。
陆凡感觉心中诞生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无关于睡眠质量,无关于工作压力,好像是一根绳子锁紧了心脏,根本无法顺畅地呼吸。但是,在这复杂的情绪中,陆凡摸索到一丝愉悦,当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隐隐的愉悦——陆凡刚刚意识到,在自己心里,梁晨是个彻彻底底的帅哥,形象系数为百分之百。可能由于初见时梁晨带给他的尴尬印象,稍微掩盖了什么。
浑浑噩噩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个人都不好过,可是周围的同事们一直匆匆忙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关电脑,做好一切冲刺准备。”午饭时间快到了,韩旭格外地高兴起来。
“还没到下班儿点儿呢,自觉点儿行不?”吴总监翻着白眼儿。
挤出一脸欠揍样儿,韩旭笑眯眯移到吴总监旁边:“吴总监,这一上午,您这怪都打到几级了?”
吴总监笑着顿了一下,然后回道:“那你现在也不能走,哎~~”
资料员郝桦一个微妙的弹跳便望向韩旭:“世界上有两种动物最能吃你知道吗,一个是猪,一个就是你。”
“嘿嘿嘿,你既然都说了,是两种动物,就说明我不是猪,哈哈。”韩旭得意洋洋。
“啊?你不是猪啊?那可得恭喜你了。”郝桦继续进攻。
“你!……”
每天中午11点半,食堂就成了全项目部员工一个重要的集合地。由于是国企,所以饭菜还不错,质和量都能满足大家要求,一张供8人就坐的转盘桌上五菜一汤,有素有肉,大家谈笑风生。工作人员都喜欢按部门划分就坐用餐,可以边吃饭边商量下工作进度。这个习惯倒是让陆凡安了心,毕竟初来乍到,守着自己办公室的同事比较踏实,别的部门人员他不是很熟悉。
看着这一桌花花绿绿,陆凡食欲大开,上午发生的事儿也暂时抛到了脑后。他最爱吃的是红烧排骨,而且一定是要粘点儿肥肉花儿的红烧排骨,而今天中午这道排骨简直堪称完美。
当然这道菜这也是所有人的最爱。
津津有味儿地嗦啰干净两块儿排骨后,陆凡再一次伸手,但筷子还没夹稳,这道菜就被转到了对面。对面是吴总监和白振斌正在谈天说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不雅之举。
虽然不算什么事儿,但心中还是有几毫升的小失落。
不想这么多了,低头吃饭。
忽然,一大块儿红烧排骨被放在陆凡的碗中。
陆凡吓了一跳,向旁边一看,哇,怎么一直没注意,这梁晨就坐在自己身边儿呢。
“喜欢吃什么就站起来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梁晨边说着边大口吃饭,完全没有看陆凡一眼。
陆凡小声说了句:“谢谢。”
大家还在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没人捕捉到这甜美的小插曲。
午休期间,陆凡怎么也睡不着,胸口总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在游走——就算梁晨的举动不是出于陆凡自己所想象的那种情感,但这也算是他大学本科到读研期间所接受到的最直接最触碰内心的一次关怀。
这时的梁晨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知道用餐时的行为会不会太冲动太莽撞,会不会被对方取笑,他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中了什么邪,一看见陆凡,脑袋就有些短路。他见不得陆凡吃亏。
……
下午刚上班,综合部的陈雪便挨个部门办公室通知:下午两点半会议室召开生产例会,大家准时参加。
这个陈雪长得格外灵巧,大眼睛自动装备超长眼睫毛,陆凡知道她和资料员郝桦走得近,郝桦总嘲笑她睫毛是种的,她也总是配合着眯着眼睛拔下一根儿然后朝郝桦大喊:“你家种的睫毛还带白根儿啊!”可禁不住这郝桦总这么嘲笑她,陈雪最后只能有气无力地对郝桦投降:“我睫毛再多也受不了一天给你揪一根儿啊,你就行行好吧。”
会议室中央,是一条长长的紫黑色会议桌,淡蓝色的桌布显得整洁淡雅,与会人员几乎坐齐了,陆凡只能随便找一个靠近入口的位置坐下。
“自己的位置都找不见么?”
循声望去,好吧,是那位个头儿矮所有人一截儿的唐生。
“长个眼睛就能看出来,你那边坐的都是分包,你坐下之前不能判断判断么?哎~~现在真是的,什么人都能考研究生儿。”说完,唐生还眨了眨狡黠的小眼睛儿。
当着众分包的面儿被这么一顿批,陆凡顿时面红耳赤,径直走向对面的座位。
可仔细一看,对面也只剩一个座位了,旁边正是梁晨。梁晨偷偷在桌子下面碰了一下陆凡的胳膊说:“这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骂过,你别太在意。”但眼睛依然看着前方。
“恩,明白了,谢谢。”陆凡回道。
“你以后就别和我说谢谢了,不习惯。”继续看着前方。
“恩,明白了。”
“‘明白’也不许说了。”
“恩。”
这时,陈雪从两人后面走过来递上一张签到单,“签到,然后往下传。”手一松,这签到单飘飘悠悠掠过了桌边儿落到了梁晨与陆凡中间的地面儿上。
两人本能地同时弯腰伸手,可就是这么巧,陆凡的手背就这样被梁晨厚实的手掌狠狠地压在签到单上。都没有抬眼看对方,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过后,陆凡忍不住尴尬抽出了手,直起腰板儿坐正,可头是低低地垂着。
然后梁晨慢慢抬起身子,拿着签到单签上大名,眼睛望着前方。
陆凡能明显地听到来自于梁晨的,急促的,深沉的,粗燥的,比周围所有人都明确的,喘息声。
几秒前那样的经历,其实换成谁都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