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兰德紧紧地握着窗帘,因为每当感到不安时,手里总得握着什么东西才好,否则那不安是不甘示弱的。利兰德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的北海。
北海在夜色下与白天它的模样大相径庭。尽管依旧闪着粼粼的光,但是越明亮,总是越浑浊。这就像风靡欧洲的哥特,越华丽,越黑暗,那是令人唾弃的。
那白色的浪花并不猛烈,它们像是轻抚般漫上岸,在天际与看不见的那一边建起一座白色的桥似的,那一段谜一样的,不知道是天堂的大门还是地狱的豁口。海水中飘浮着的羽毛或是树枝清晰可见。
利兰德没有拉上窗帘,他拆开分别来自尼古拉斯和洛丽塔的书信。
尼古拉斯和洛丽塔的字迹都没有变化,利兰德轻易地就能够辨认出来。他们都用的是添了香料的墨水。利兰德以为尼古拉斯依旧会滔滔不绝地对他说那些故事,直到累了才不得不停下。但是洛丽塔和尼古拉斯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件事。
洛丽塔写道:
“我亲爱的利兰德,想必你收到这封信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在加来已经收到了来自爱丁堡的吸血鬼法院的消息,伯爵也决定启程前往。我相信很快我们又会见面,如果你提前见到尼古拉斯,代我向他问好。我知道‘试炼’的规定,我真希望,我们不会在试炼场上碰到彼此,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连尼古拉斯整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的男孩也说着和洛丽塔一样的话语。
此刻,利兰德也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像去年一样,把他们放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也不要让他们遇见。因为如果不能全部活下来,亲眼目睹死亡总是噩梦的开端,利兰德不想这样。
明天,明天就是去吸血鬼法院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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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到她?”霍拉斯微微僵住,语速稍快地问。
“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说话时的口吻,都让我不禁想起那个毁了我的缪丽尔·康格里夫。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林多似乎回忆着说道,倏然站起来看着霍拉斯,“这个问题,你必须要回答我。伯纳黛特女王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不该告诉你,林多,你也不该知道。”
“好吧,那我去问问奥萝拉。”林多转身朝门走去。
霍拉斯冷静果断地阻止了行动:“奥萝拉是不会告诉你的,她也不想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的想法?”林多问道,口吻里夹杂着一丝对于霍拉斯的嘲笑与不信任,微微仰着头盯着霍拉斯纹丝不动的背影。
霍拉斯笑了笑,回答她:“奥萝拉把你伤成那样,她知道你有事不会直接问她的。假设你问我了,而你又去她那里寻找答案,她一定会立刻明白是我不想告诉你。林多,你是不可能说服她的。而且,就算奥萝拉没有察觉到,她也不会告诉你。这么做是徒劳的。”
林多满脸不屑地说道:“那也没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要知道她们两个拥有同样的姓氏,那么这个女王是谁也算不上什么。”
霍拉斯依旧语气平和,他警告她:“不,林多,你可不要小看她,如果你一旦成为她的目标,你是绝对无法幸存下来的。”
林多轻蔑地笑着:“幸存?这个词根本不适合我。幸存,这是他们发明的词语,是用在一个历经劫难后的人的身上的,我是历经磨难,可我不是人类。我已经疲倦于不断地幸存下来。”
霍拉斯突然紧张起来:“你想要做什么,林多?”
林多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为什么如此紧张?你难道认为我会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冒险前去杀了伯纳黛特女王吗?”
霍拉斯注视着晃动的火焰,沉默着,坐在那里。好像永远不够似的,他再一次往壁炉里放一块木头,火焰的微光将他周身紧紧地笼罩包裹。
林多见他不说话,便自行回答了无声的问题:“我当然不会。我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又是吸血鬼最清醒的时刻,我又怎么会愚不可及到去杀害一个毫无了解又有头有脸的女王。在没有完成所有愿望之前,我是不会自寻死路的。但我不能保证,我能忍住内心的冲动,不去拉缪丽尔·康格里夫和我一起下地狱。”
林多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脸上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吸血鬼式的微笑,语气神秘地朝坐在炉栅边的霍拉斯轻声说道:“如此就这样了,晚安,众主。”
说完,她便猛地一下拉开房门。所有的动作都是如此的娴熟,就如同是她的本能。扑面而来的风使她完全融入到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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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丽尔照着原本折痕重新把信笺叠好,塞进白色的信封里。信封上红色的吸血鬼法院的印章十分醒目显眼。缪丽尔的名字也附在上面。
“奈尔斯,利兰德也收到了信,对吧?”缪丽尔抬起头望了望窗外。
奈尔斯回答道:“是的,是来自他的朋友们的。”
“你呢,奈尔斯?”缪丽尔转过头看着奈尔斯,“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