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兰德把奥利弗牵到马厩,给它喂了点饲料后回到和奈尔斯同住的房间里时,快要接近八点了,奈尔斯正站在窗前,他刚刚泡了一杯很烫的巧克力,冒着的白色热气直直地扑到奈尔斯的脸上,给他严肃刻板的脸增添了一份温暖。
奈尔斯对于利兰德没说什么,在窗台为他留了一杯热巧克力,告诉他说,“缪丽尔大人已经睡着了。”利兰德对这杯突如其来的巧克力,感到有些惊讶,他捧着那杯热巧克力对奈尔斯说道,“多谢,奈尔斯。今天我在莱恩克利森特的大街上看到一些场景,就好像康特尔曾经的场景明目张胆地呈现出来。”
奈尔斯默不作声,但利兰德知道奈尔斯一定听到了。过了半晌,奈尔斯才往酒杯里倒了一些葡萄白兰地,边说着,“贵族们的行为,你早该习惯了。你自己也是贵族,整个住在这个庄园里的吸血鬼,除了仆人都是贵族。”
利兰德喝了一口巧克力,的确很烫。于是他下意识地把杯口挪得离自己远了些。“我知道,奈尔斯。我们都是贵族,缪丽尔大人也是。”
他们的对话曾一度陷入了僵持。利兰德看着巧克力中自己的倒影,那小小的杯口容纳了所有东西。这时,自己的模样又变成了那小男孩的尸体,他浑身都流着血,瞪大了眼睛,一副痛苦的神情在控诉着世界的不公。
他怔怔地看着那杯巧克力,算了吧,利兰德,即使如此,你又能做什么?你连出面阻止的勇气都没有,那男孩的死又有何值得惋惜、哀悼的?
等到巧克力离杯底越来越近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利兰德把巧克力放在窗台上,打算拉开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奈尔斯却出声拦住他。
“利兰德,别出去,你最好不要出去招惹事情。我们在克利尔沃特城堡应该做个安安静静的寄住者,而不是惹是生非的热议焦点。待在屋里,利兰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听起来你的确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利兰德转过身站在原地,摊开双手问无动于衷的奈尔斯道。
奈尔斯的手臂揽着座椅的靠背边缘,他低垂着眼睛抿了一口白兰地。“那声音是玛蒂尔德小姐,是克利尔沃特家族里十分娇蛮的一个吸血鬼,对谁都态度恶劣极了。她有个计划,但是很明显是被什么原因所延误了才大发雷霆。”
“那么她又有什么计划?奈尔斯,你怎么知道这些?”利兰德看着酒杯中琥珀色的酒变得越来越少,实际上他并没怎么在意刚才奈尔斯对他的告诫。
奈尔斯放下酒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葡萄的果香和浓郁的木香,白兰地的酒香甘冽醇美且久久萦绕不散。他凝望着杯子里晃来晃去的酒沉淀出一种晶莹剔透的颜色,说道,“玛蒂尔德·克利尔沃特,她想要一尝人血新鲜,于是自以为是地用那些极具诱惑力的人类食物去讨好男人们,之后杀了他们饱餐一顿。我买通了那些喜欢左顾右盼的下人们。”
“你可真聪明。”利兰德扯了扯嘴角,称赞奈尔斯道。
奈尔斯接着回到正题上来,“她想要吸人血,这与我们没有关系,不要徒惹是非。等到血供工会和吸血鬼法院查到她所做的恶劣行径,她会知道后果。”
利兰德知道这的确不干他们的事。奈尔斯拿着酒杯指了指房门,默不作声。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利兰德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玻璃打碎的声音,衣服撕扯摩擦的声音,和重物摔在地上时沉闷的声音,全部杂糅在一起。
这是一个愤怒的声音冲破了一切阻挡撞进利兰德的耳朵里,如同被扯坏琴弦的小提琴发出的尖锐的噪声。“你……不要拦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奴隶!”
还有一种利兰德熟悉的声音,那吞吞吐吐和胆小怯懦的声音在口齿含糊地说,“不……不……求求你……”尽管隔着厚厚的门,那声音听来也这么惊恐。
利兰德突然回忆起来,这是那个给他馅饼的厨房伙计——皮埃尔的声音!
霎时间他的大脑闪过一丝空白,却又突然把奈尔斯的阻拦忘得一干二净。他一把拉开房门冲出去,正好看见皮埃尔倒在墙角,旁边还有头发乱成一团、衣服皱得不成样的一位大小姐举止粗鲁地向前伸着手臂,地上有一串闪得发亮的钻石项链和一对散落的耳坠。那位贵族大小姐原本清秀美丽的五官被愤怒挤成一团。皮埃尔被使劲地推到花丛里,满脸都沾着泥土,早已是衣衫褴褛。他拼命地想要从那花丛里站起来,可却又一次次被打得直不起腰。
利兰德不假思索地拔出剑指着玛蒂尔德,她原本怒不可遏的脸猛地变得惊愕,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她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和胸,并瞠目结舌地看着利兰德。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的玛蒂尔德大声地质问面前的这个她不认识的无礼的家伙,“你这个大胆又无礼的家伙!你是谁?竟敢拿剑指着我!”
“我叫利兰德·基尔默,请问皮埃尔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使您这么生气?”利兰德望着往角落里缩着手脚、浑身都在一个劲地颤抖、恐惧的皮埃尔。
玛蒂尔德像突然得到了什么可以为所欲为的借口,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哼!这个卑贱的下人,将我吩咐的东西私吞下去。你看看他,这个笨得不可收拾的蠢货,竟敢偷偷地把我的馅饼给偷吃掉了。你,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