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兰德看着对面坐着的奈尔斯与缪丽尔。
四周的树丛现出黑黑的凸影,层层叠叠地掩映着,只有猫头鹰的叫声和浪涛声在回荡。月色氤氲,浮光掠影。
奈尔斯的紫眸依旧幽暗无比,却比往日凌厉了不少,与夜色融在一起。
而缪丽尔正盯着自己的手。
缪丽尔今夜不再如平常一样笑着说话,只是沉默着走上顶楼去。奈尔斯也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利兰德一个人站在烛光残破的城堡大厅。
他如木头般踏上楼梯,一步一步,那步履很轻,又显得很重。
与缪丽尔大人订婚的是兰德尔·德·利特尔,众主的侄子。刚才与缪丽尔大人跳舞的说他叫兰德尔,而奈尔斯也是众主的亲戚,难不成,奈尔斯与那个叫兰德尔的认识?不然,他的表情又为何会变得如此异常?
爬过蜗旋的楼梯,他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左右看了看延伸的,两旁点着蜡烛的走廊。海水的呼啸声从右边传过来,而利兰德毫不犹豫地往左边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敲奈尔斯的房门。半个月来,他敲过缪丽尔大人的房门送咖啡,也敲过一些佣人的房门,唯独没敲过奈尔斯的房门。
他用食指的指骨轻轻地敲着,本没希望得到回应。
没有人来开门。里面悄无声息。
他正准备走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奈尔斯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进来吧,利兰德。”
利兰德第一次听见奈尔斯喊自己的名字。
房门并没锁。只是房间里很昏暗,不像利兰德的房间,总喜欢点好几根蜡烛,亮如白昼。陈设与利兰德的房间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利兰德注意到,窗前挂着一个与他极不相称的金色的铃铛,墙壁上挂的画,明显黑色玫瑰长的高于白色蔷薇,黑色玫瑰的刺也更加尖锐些,有些令人胆寒。
而奈尔斯呢,他背着光,坐在紧闭的窗户前,看着森林里不时飞过的鸟留下的淡淡的弧线。他的身上依旧穿着斗篷,大大的帽子被胡乱地扔在床上。
一根长长的蜡烛插在烛台上,在黑暗中那光渺茫,好像也快被吞没。
利兰德悄悄地又点上一根,连烛带台地放在奈尔斯身旁那张与椅子扶手齐高的桌子上,接着坐在奈尔斯身旁的椅子上。
要是平常,奈尔斯会严肃地吼他“没经过别人同意不要坐人家的椅子”,但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手里的酒杯晃来晃去,里面的红酒的晃影使他的眼睛变成了绛紫色。
他深深地饮一口,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触着另一面的杯沿。
他一点都没醉,缓缓地开口说道:“你很迷惑吧?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利兰德默认。
“那很不错,什么都不知道,是很不错的选择。”奈尔斯望着窗前挂着的铃铛。
“我想知道。”
奈尔斯笑了:“你是有多笨啊,你以后自会明白,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发现一些端倪。”
他突然沉默下来,拿起酒瓶又往酒杯里倒酒。
“缪丽尔大人是知道的,对吗?”利兰德问。
奈尔斯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是凝滞的,道:“她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是当然也是必然的事情,正是因为她知道,我才想好好保护她。”
利兰德看着他。
“本来啊,这一切都是不用发生的,此夜的所有事,本就不应该。早知道,我就不带缪丽尔大人去参加那个宴会了。不过,女王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当年众主都没阻拦得了,更何况是我。很快,缪丽尔大人订婚的消息就会公告全康特尔的吸血鬼。无论是在东方,还是非洲,还是南极,所有的吸血鬼都会知道。”
利兰德静静地听着。
“虽然,很多吸血鬼以前都不怎么见过缪丽尔大人,但是往后可能会有很多的吸血鬼‘慕名’来到这个莱列克斯城堡,当然,带着各种不同的目的。这么多年,我没想到女王居然还是这种一贯的作风。不过,那跟我无关。嗜仆要做的,不就只是效忠主人吗?”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也已所剩无尽,而三个酒瓶子也空空如也。
利兰德听了这话,便专注地看着奈尔斯:“我想知道,当然,也有必要知道。”银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