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场雨注定是为我预备的。
“你丢手机那天是不是坐过606路公交车?”我突然问道。
“我想想……还真坐了,你怎么知道?”她一副惊愕的表情。
“我那天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拍了下脑门,“你那天在公交车上坐在了我旁边,准是你睡着了手机掉到我衣服口袋里了!”我话语间虽带了些后悔莫及的语气,但事实上已经笑着在说了。
脑子有的时候就像随手一扔的东西,找它的时候它不在,不用的时候没准儿自己就蹦出来了,好在蹦出来的时间不晚,正好用得上。
“既然这样,那天晚上你干嘛不说。”
“那天我不是没想起来嘛!今天你坐我旁边,我看你侧脸才想起来。”
“为什么看侧脸能想起来呢?”
“因为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就没见你正脸,只看见了侧脸,今天突然把事情串起来一想才闹明白!”
“我还是不太相信,没这么巧吧……”疯婆子还是有些茫然的表情。
“你在鞍山道下的车,那天穿了高跟鞋,还枕着旁边人的肩膀睡着了,我说的对不对?”
“都对哎!难道真的这么巧啊?”疯婆子也笑了。
“好多事儿它就是这么寸劲!得,今天把这事儿闹明白了我这心里就舒坦了。被冤枉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感谢这场雨洗脱了我扒手的罪名。
“那我给你道歉,是我错怪你了,幸亏那天没带你去公安局,不然我这冤枉人的孽也算作大了。”
“没事儿,过去了就不提了。”看疯婆子一脸真诚,我一大男人也犯不上因为这破事记仇。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问吧。”
“你看我侧脸是怎么想起来我的?”
“哦,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感觉。”我没过脑子,直接把实话秃噜出来了。
“你滚,不懂审美的货!”疯婆子又急了,我俩这关系刚缓和就叫我一句话拉回原形。
“呵呵。”一直没敢说话的司机师傅乐了,其实我也乐了,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疯婆子,其实她也在忍着笑。
小时候,我性格过于老实,不太爱搀和事儿,也不太爱说话,经常在一旁留意别人聊些什么,从此落下个爱用余光看人的毛病,倒也得亏没成斜眼儿。
我和疯婆子也没再聊些其他话题,可能双方因为互相不熟,不知道聊些什么好,也有可能还觉得尚有些尴尬,所以干脆闭嘴以免言多必失。一路上,我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山子之前就问过我为什么坐车老喜欢看窗外,我告诉他,因为我是路痴,记不住路,到哪都感觉第一次来似的。
心里放空之后就无瑕顾及时间以何种方式略过,感觉才不一会儿的功夫,疯婆子就到目的地了。
“师傅,多少钱?”疯婆子问师傅。
“五十六元。”
“给您。”疯婆子递了给师傅一张一百元。
“您有没有零钱,不好意思我找不开,今天光载手机定车付费的乘客了,出门儿带出来的零钱找不开。”
“一百都破不开您就敢出来拉活儿啊!”
“算了,你不用管了,我反正还得回去,你的钱我给了吧!”我打着圆场。
“不行,这样太不合适了!”
“没事,就当我借你的,有机会再还给我吧。”
“你叫什么名字?”
“梁朝伟,和影帝那仨字念法不同,写法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你名字还挺好记的。我叫林小筱,大小的小跟一个竹字头的筱。”
“好,那以后有机会再见。”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林小筱下了车。
“师傅,表不用摘了,去卫国道。”
“对了,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林小筱刚要走,想起了没有我的联系方式,突然一把拉开了后车门。
“我靠大姐,你太彪悍了,哪能突然楞开门啊!这车要是一开起来把你带倒了怎么办?”我真急了,但怎么感觉这种情绪说出来之后有种关心的味道。
“我总得留个你的手机号吧,不然钱怎么还给你都不知道。”
“您也太较真了。”其实这车费我压根儿也没打算真要。
“快点告诉我吧,计价器还走着呢!”
“13*********。”
“好,那…谢谢,呃…再见!”林小筱把我的手机号码存到了她那和我一样的手机里,然后有些类似扭捏地对我道了声别,帮我关上了车门。
这场雨简直就是预设好留给我的,说也奇怪,一直下的大雨,就在林小筱下车之前渐渐停了。车返回我家的路上,天空还渐渐晴了。天气经常会左右人的心情,天气变好,加之合同顺利签了、冤屈洗清、下午白放了半天儿假,心里那叫一个美,不由自主的也乐了出来。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瞅了瞅我,也跟着笑了。
“小兄弟,结婚了吗?”
“没啊。”
“有对象吗?”
“没有,怎么了?”
“我觉得你俩有戏!”
“嘛玩意儿?”我很诧异师傅为什么说了这句话。
“你跟刚才那女的我瞅挺合适,回头你跟人家多联系联系。”我这才明白司机师傅的意思,说实话刚才我脑子里琢磨着不知孙山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师傅突然这么一问,加之刚才林小筱的嘲讽,我以为司机说的是我跟孙山俩人了,看来我的节操也所剩无几了。
“您别逗了,估计刚才我俩说的话您都听见了,我跟她认都不认识,能有什么戏啊!”
“这才叫缘分,我瞅你俩长相觉得岁数差不多,年龄上这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我跑出租车这么多年,坐我车的乘客无数,从这后视镜看了不知道多少人了,所以凭我的直觉你俩就有戏!”
“呵呵,您真逗,还直觉。直觉有什么用,人家有没有对象您怎么知道?”这师傅倒跟我挺相似的,我爱用余光看人,这师傅是爱用后视镜看人。
“她,肯定没对象。”师傅斩钉截铁的说。
“你们是亲戚吧?嘿,她这路费算我账上您可合适了!”
“什么亲戚,我压根儿没见过她。”
“那你怎么知道她单身。”
“刚才这倒霉天儿,下这么老大雨,没个伞的站雨里打车都没人过来接,她能有对象么!”
嘿,要说这天天遇见各色人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尽管如此,也不能证明人家就一定没有对象,还是上班的时间段呢,没有人接也是很正常的。
“行,借您吉言。”这个话题我不想掰扯下去了,和林小筱短暂的相遇让我没往这儿想过,听完师傅的话后回过味儿想了想,可也觉得不太实际所以就快速收尾结束话题的延续。
车一路伴着被雨水刷得透蓝的天空行驶,把怀揣着好心情的我载到家了。下车之前我给司机师傅路费,师傅找零给我。但我瞬间眼睛就瞪圆了。
“您这儿这么多零钱了怎么刚才跟那女的说找不开呢!”我万分不解、气急败环的问。
“怎么还急眼了呢,我刚那不是成心给你创造机会么,再说你为这点儿钱不值当的吧?”他反倒质问起我来了。我顿时心里又有十万只羊驼飞奔而过,闹不明白这司机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一定得让孙山打个差评给他。
“师傅,您呀,多喝点儿水,您吃得太‘闲’了!”我拿了找回的零钱愤懑地摔了车门离去。
“嘿,我这好心被当驴肝肺呀我!”临了还得甩句闲话给我。
回家一进门,老妈问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说今天下午出去办事了,经理发善心给我放半天儿假,让我办完事就可以爱干嘛儿干嘛儿去了。又问下大雨没淋着吧,我说和孙山打车了,没淋着。接着是让我出主意晚上吃什么,我说吃饺子,我来剁馅儿,狠狠的剁剁神经病。
吃完了晚饭,我给孙山打了通电话,问问他事情解决的怎么样,孙山说没什么事儿了,我回答那就好。孙山问我和疯婆子归其都说什么了,我说明天你不是要请我喝酒么,反正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明天再说。
这一天过的真叫人不爽。签合同这么值得庆祝的事都让我嗨皮不起来,愣是让一个司机给我的好心情全搅合没了。我不在乎这点路费,但被涮了的感觉总归让人憋了口气。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儿像过电影一样,躺在床上的我没个抓挠儿似的翻来覆去。我觉得今儿这出租车司机跟林小筱搞不好真是亲戚也说不定!
这世道,老头老太太过马路、摔倒没人敢扶了,给人下绊儿的功夫都能耐着了。